第二十一章
眾人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彭光奐,一時間竟然誰都沒有說出話來,曾經那個重情重義,活潑外向的伙伴此刻仿佛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目光呆滯,精神渙散的病人。元航抬起頭來環顧四周,一間小小的病房里,卻足足擺放了六張病床,上面躺著各種各樣的人,年齡不盡相同,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異味,正對面的墻上掛著三四片暖氣,但是已經破舊的不像樣了,甚至地上還落著一地的鐵銹皮,看著這樣的暖氣不免讓元航產生一些疑惑,它們在冬天,真的能為這間小小的病房帶來一陣溫暖嗎?
“這里的環境可真差。”元航一直沉寂著的內心世界突然傳來了千帆的聲音。
這也讓元航暗自松了一口氣,果然千帆還在自己的心里,沒有不辭而別,只是……明明自己有著千言萬語想對千帆說,有著無數的問題想要問她,但是真的見到千帆后,這些問題全都被拋到了腦后,一句也問不出來。真是奇怪,明明是在同一具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但是現在卻有一種陌生的距離感,就好像是那,最為熟悉的,陌生人……“你,果然也很想念光奐哥吧?”過了許久,元航才憋出了這么一句,在心里問向了千帆。
但是千帆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內心世界和現實的交界處,抬起頭,看著在現實中的元航:“能讓我出來見見光奐嗎?”
元航點了點頭,繼而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打了一個響指,很快,千帆那冷冽的眼神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千帆姐?”于煥青看到元航身上的一系列變化后,試探性的問道。
“嗯,是我。”千帆點了點頭,走到了彭光奐的身邊,“這么多年了,我也想見見他了。”
仿佛是察覺到千帆的到來,病床上的彭光奐突然看向了千帆,只是雙眼依舊空洞無神,就像一個塑膠娃娃,沒有絲毫的生氣。千帆輕輕地彎下腰,凝視著彭光奐那呆滯的雙眼說道:“老朋友,我……不,我們,來看你了。”
這時,彭光奐仿佛是對這句話有反應了一般,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伸出了雙手舉向千帆,在空中不斷揮舞著,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與此同時,嘴里在“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說著什么。千帆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抓住了彭光奐舉在半空中的手,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仿佛這些年的思念全都在這一刻傳達到了對方的心里,千言萬語都在這簡單的一個動作中得到了訴說的機會,這也使得剛剛情緒激動的彭光奐,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任憑千帆抓著自己的雙手,繼續呆呆的看著千帆,不再揮舞和言語。
“呀!你們是他的朋友嗎?”眾人轉過頭去,看著一個護士模樣的人,手里拿著一個放著藥的托盤,正用一種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們。
“是的,我們是光奐的朋友,聽說他現在在這里住院,所以我們想來看看他。”蘇成開口說道。
“哦,真是少見啊。”那位護士一邊說著一邊把手里的藥放在隔壁床的桌子上,開始給那名病人打的點滴換藥,“這孩子也挺可憐的,這么小精神就受到了這么大的創傷,以后能不能好還是個問題。而且他的父母,在得知了他的情況后,第一反應不是想著該怎么治好他,而是極力的去否認,不敢面對現實。”眾人驚訝的睜大了雙眼,聯想到之前聽元航描述的他的母親的那種反應,這樣一來,一切就能講通了。
那名護士沒有注意到一行人驚訝的眼神,繼續說著:“其實他剛來的時候,受到的傷害還沒有現在這么大。那個時候他只是間歇性的精神失常,甚至大部分時間精神都還是正常的。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最終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卻是本該最愛他的父母。”
這名護士仿佛特別的健談,在給這名病人換完藥后,走到對面的那張床上,記錄著那名病人身體的各項指標,但是嘴卻一直沒有停下,繼續和眾人說道:“在他的父母拿到確診結果,知道他的情況并且需要住院治療后,他的父親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閉著眼睛,但是他的母親第一反應竟然是一腳把他踢倒在了地上,一邊數落一邊抱怨著自己在他的身上花了多少省吃儉用的錢讓他上了多少輔導班,自己沒上大學的遺憾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只想讓他好好學習之類的話語。到最后越說越生氣,直接當著這么人開始對他拳打腳踢起來。但是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卻是最后的那句話。”
那名護士把記錄的手冊放在一邊,轉過身來面朝眾人說道:“因為我當時也在場,所以對這件事的印象非常的深刻,那時候,他的母親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如果你都不能學習了,那你還活著干嘛?快死了算了,我沒你這么個兒子!’說完就轉過身去,正要徑直離開的時候,那孩子本來迷茫的眼神在那一刻突然變得無比透徹,接著突然的大笑了幾聲,接著躺在了地上,暈了過去。醒來以后就變成這樣了。”
“那,他還有康復的可能嗎?”江雷走上前了一步問道。
護士搖了搖頭:“我聽他的主治醫師說,他只是精神受到了創傷,但是其大腦是沒有受到任何損傷的,只要持續接受治療,過個幾年撫平了內心傷痕,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樣重新回歸到社會上去,但是他的家人卻不愿意治療,只是每年按時來交一次住院費,大夫給的治療方案看到不看,更別說花錢去治療了。而且住院費也是一交就是一年的量,交完就走,從來不來看一下這個孩子,說起來,好像在他住院以來,只有你們來看望過他。好了,大致的情況也介紹完了,我該去繼續工作了。”那位護士站起身來,拿起剛剛記錄的手冊,正起身要走。
這時千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追了上去:“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問一下,他剛剛來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么話之類的?”那名護士想了想后說道:“時間太久了,我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一開始好像一直在罵什么‘老妖婆’之類的,別的記不清了。”接著丟下愣在原地的千帆徑直離開了。
“現在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吧?你還要讓元航繼續幫那個死有余辜的混蛋嗎?”蘇成走上前來,抓住還在發愣的千帆的肩膀,咬牙切齒道。
“千帆!我不想對你發火,讓元航出來,我要好好問問他現在是怎么想的。”江雷也走到了千帆身邊,對著元航的身體怒目相向。
“好了好了,你倆都冷靜一下,這里還是醫院,不要打擾到其他的病人。”于煥青拉住蘇成和江雷的衣袖,讓他們不要沖動。
江雷環顧四周,發現附近的醫護人員都在看著他們,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失態,便沒有再說話,蘇成也是一樣,走回到了彭光奐的床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其實,這位小哥的病早就好了喲。”眾人循聲望去,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隔壁床的那個病人坐起身來,一臉賊笑的看著眾人。
“你,剛剛說的,他的病早就好了是怎么回事?”于煥青疑惑的問道。那名病人,一個賊頭賊腦的中年人,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啊,不止一次見他半夜坐起來,翻墻到了醫院外面,最開始他翻墻翻的可笨了,半天出不去,后來倒是熟練多了。有一次我特意裝睡,看看他會干什么,結果看到他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了幾張錢幣裝在身上,然后徑直出去了。”
“半夜?拿著錢?”在內心世界的元航突然警覺起來,想讓千帆再多問幾句,但是江雷卻催促著大家趕緊走,到外面要好好的找元航“算算賬”。無奈之下,千帆只好跟著眾人一起離開了醫院。可是他們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走后,彭光奐本來呆滯的雙眼,突然流露出了一絲兇光,接著恢復如初,仿佛從來不曾發生過什么一樣。
“來吧,元航,和我們好好解釋一下,在看完光奐的情況以后,你還想繼續幫那個混賬去進行調查嗎?”在車上,江雷強壓著怒火對著拿回身體控制權的元航說道。
元航低下了頭,過了許久才說道:“我也沒有想過光奐哥會變成這樣。但是,我既然答應了的事就要去做到,哪怕是那個姓李的。而且我說過吧,我這么做是想讓她接受到法律的懲罰,同時也不希望你們……我曾經的伙伴,為此犯下大錯,不值得。”
“唉,你這讓我怎么說你好。但是答應我,讓那個混蛋進監獄以后,就此停手,可以嗎?”蘇成嘆了口氣,同時用眼神制止了還想要說什么的江雷,繼續說道,“只是,你就不擔心神秘人就在我們中間,在得知了你的計劃后,開始暫時收手,等你不再調查了的時候再下手嗎?”元航搖了搖頭說道:“不,根據我這段時間的調查結果基本可以肯定,神秘人應該不是你們三個人之一。”這時,元航的手機突然傳來了一陣聲響,上面顯示著有一條新的消息,而發件人,則是李海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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