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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雷霆雨露


  這世間,一旦牽扯到利益問題,大概是沒完沒了的。

  紅崖煤礦整體裁員的消息不出一天便傳得沸沸揚揚,鄰里皆知。

  接著,在那些下崗員工的宣傳下,紅崖私挖濫采,透水事故,死亡四人的消息不脛而走。

  老劉家正在辦喪事。

  院里用黑布搭個棚子,擺滿花圈,設成靈堂,棺材居院正中,黑白照相擺案幾上,蠟燭貢品,哀樂不停,擾攘四鄰。

  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大多數人鞠躬過后,眼里藏著深深地羨慕。

  這家人收了礦上八十萬現金,還有保險賠付的二十萬,直接成了百萬之家。

  這些年煤炭生意火爆,也是人紅是非多,好些人感覺自己不對勁了,會想方設法去煤礦上班……

  狠心些的,故意制造事故,把自己干掉……立馬可以帶富一家人。

  夜里,西北風刮著,令棚布嘩啦啦作響,案幾上的燭光左右搖擺,隨時可能熄滅,令氣氛顯得有點恐怖。

  “請問是老劉家嗎?”

  門口來了不速之客,開著輛面包車,車漆上印著“新聞采訪”。

  “你們是?”老劉媳婦才燒完紙,聞聲出來問。

  “我們是國家電視臺的記者,想和您采訪關于紅崖煤礦的事情。”

  說著,這位戴眼睛顯斯文的中年人掏出記者證晃了晃,證明自己地身份。

  老劉家知道規矩,收了礦上的錢,你就得守口如瓶,不然惹急了手眼通天的煤老板,你個小老百姓拿什么抗衡?

  “我家什么都不知道。”老劉媳婦警惕地關黑鐵門說。

  “哎,您先別關……”記者趕緊用自己的身子卡住門縫喊:“我們帶了金牌律師,免費給您進行法律咨詢,幫助您合法維權,礦上賠償金經過我們辦理,一般都可以翻一番。”

  “……”老劉媳婦怔住,關門地動作也停下了。

  院里守靈的兩個兒子聞聲走來,豎起耳朵,賠償金可以翻一番,這是什么概念?

  “你們?”大兒子探頭,狐疑地問。

  “我們可以免費幫您打官司,多要賠償金。”記者趕緊喊。

  “那……”一家人猶豫一下,老劉媳婦松了關門地手。

  記者團隊從門縫里擠進來,后邊除去律師,還有攝像的,拍照的,煞有介事,很像那么回事。

  “你們真能讓賠償金翻倍?”

  “只要真是礦難事故,并且你家配合我們的工作,應該不成問題。”

  “那進屋吧,外邊冷。”

  “謝謝。”

  ……

  停業整頓第四天,張上焦頭爛額,呂治歌留下的爛攤子全要他擦屁股,一堆要賬的人聞風而來,攪得人心煩意亂。

  欠買機器的錢了,賒賬水泥錢了,少人運輸費了……

  卷走的那三億,事關交稅,連工商稅務局的也來了。

  雖然上頭打招呼把礦難事故壓下,沒有新聞媒體報道,但壞賬爛賬必須梳理清楚,稅費不能少。

  朱新寧開礦有一條死規矩,你們貪污礦上的錢我可以接受,只要不碰我的底線,但誰要是敢給國家少交錢,逮一個下土一個。

  這規矩其實不難理解,是一種保障。

  豬哥這么些年橫行霸道,逍遙自在,浪成了神話,如果換一個沒規矩的人,早他媽拉出去槍斃了。

  張上這樣忙得團團轉,對他真是一種磨練,心里燥的不行,恨不得三頭六臂。

  就好像戈壁大沙漠里有一塊肉,誰都想上來咬你兩口……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讓狗蛋去陪工商稅務局的大爺們逍遙快活去,他才一屁股坐老板椅上,渾身都要虛脫了,身心俱憊,感覺跟人打交道比練拳還苦百倍。

  “報告!”門口有人喊。

  “進。”張上揉著眉心說。

  丁泰進門,職業病難除,兩拳放腰兩側,保持軍姿跑進來,才要敬禮,又尷尬地放下,“后山發現陌生人游蕩,鬼鬼祟祟,不知來意。”

  “什么?”張上心里一驚,黑口子雖然封了,各口道全部用水泥埋死,但有心人不難發現礦難蹤跡,“帶護礦隊去看看,如果來者不善,先抓了再說。”

  “是。”丁泰出門。

  張上深吸一口氣,想不通哪的牛鬼蛇神,竟然敢來紅崖擼虎須,老子就那么好欺負?

  人都是置身惡劣環境中,尤其勾心斗角多了,就會向往那些年的純真,這一刻,張上突然很想何婷婷……

  兩個已經有好久沒聯系了。

  那要強的姑娘,大概是覺得沒有獻身于張同學,鬧了那么大矛盾,兩人冷戰到已經分手。

  張上把著手機,打了三個字“在干嘛?”

  咬咬牙,使勁抿著嘴唇,手有點發抖,想下個狠心發出去,卻發現,那么難啊……

  誰先聯系誰,大概就等于誰認輸了,以后見對方都得小心翼翼地。

  張上是個好面子的人,上學那會就老被何姑娘當全班同學的面揍,盡管是自己先賤來著,但是我不要面子啊?

  好不容易處成男女朋友,占了上風,能拿捏住她了,怎么可以輕易認輸?

  正想著,回憶初戀的點點滴滴,嘴角微微上揚,那是青蔥歲月的美好……

  “報告!”丁泰喊。

  “進。”回了回神,把手機放下,處理正事要緊。

  “對方是一個記者團隊,說要報道礦上的事,并且要求采訪礦長。”

  “采訪我?”張上一愣,報道礦上的事,那就是盯上礦難事故了,這是有生以來第一回和記者打交道,得看看他們耍什么花樣。“請他們進來。”

  “是。”

  沒一會,傳說中的記者同志出現在張上面前,看上去挺像新聞工作者,長槍短炮,先沖礦長辦公室一頓掃,接著彼此客客氣氣握個手。

  記者同志舉起手榴彈,放張上嘴邊說:“您好年輕啊,您是紅崖煤礦的礦長?”

  “我是,請坐。”張上笑著,五指并攏,朝辦公桌前的椅子做個請的手勢。

  “我們是國家電視臺的記者,想采訪您關于煤礦透水事故,瓦斯爆炸,塌方埋人,死亡四人的事件。”吳選州順勢坐椅子上說。

  “嗯?”張上笑意收斂,仿若變色龍,上一秒風和日麗,下一秒就能雷霆閃電,陰下臉喊門外的丁泰說:“護礦隊戒嚴,沒有我的話,今天這屋子里誰也不準走。”

  “是。”門口的丁泰大手一揮。

  咔咔咔,整齊地腳步聲傳開,透過辦公室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邊一個個筆直的人墻背影。

  “草!”吳選州心里突突,不由自主罵了一句,就沒見過這樣的,上來半句話不對直接翻臉。

  攝像的,拍照的,律師,也心驚得厲害,這陣式……

  “你要說什么來著,咱接著談。”張上臉色由陰轉晴,明知故問。

  “那個……”吳選州咬了咬牙,他出來跑江湖五六年,從事這份工作,挨打是常事,硬著脖子說:“你們紅崖煤礦發生重大事故,我們作為新聞媒體,有義務對事實進行報道。”

  “誰告訴你紅崖發生事故的?”

  “大家都這么說。”這樣套話的小手段,他見多了。

  “你們是國家電視臺的?”張上摸著腦門想了想,這名頭到是挺大,但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聽說,“你們電視臺在哪,我怎么沒聽說過?”

  “帝都,昌平區。”

  “你們從那么老遠的地方,跑到我們這兒來采訪煤礦事故?”張上心里起疑。

  “我們隸屬于三晉分部,聽說臨汾發生了特大煤礦事故,所以第一時間趕來。”

  “挺好的,挺盡職,我喜歡,想采訪什么,問吧。”

  “經過調查,已經確定你們后山發生事故,而且我們采訪過礦上賠償的兩戶人家,每家只有八十萬封口費,難道人命那么不值錢?我們的律師團隊將免費為他們維權,將你告上法庭。”

  “哦?”張上一下子明悟了,這些人是來要錢的,瞅準機會敲詐你。

  可是苗克邦都出面了,這幾天也沒見其他媒體來采訪,這幾個卻敢上門,有意思……

  那些年,三晉煤老板大名鼎鼎,同時也帶火了“假記者團體”,把負面報道當東西賣。

  因為黑口子太多,煤老板最怕的就是出事故,一旦發生,很可能面臨的就是煤礦關停,錢袋子炸掉。

  所以好些農民、無業人員,只要哪里有事故就聞風而來,假裝記者,說要給你曝光,如何如何,搞得煤老板痛不欲生。

  最牛的時候,一場礦難有二百多個假記者去領錢,黑壓壓一片,排成長龍。

  煤老板也不會看真假,他們也不懂,只知道拿錢把人送走,礦上安生,比什么都強。

  如果你講得有理有據,甚至是真記者上門,還能大大地加錢。

  再牛一些的,直接找律師合伙,說要幫死者家屬維權。

  煤老板好不容易擺平家屬,律師再來攪局,憑空給你多出幾場官司,攪得你不得安生,給不給錢?

  這種的已經上一定檔次了,租個辦公地,搞個小報刊,不經官方省察,自己發行的那種。

  兜售介紹信,過收費站可以免費,還幫人要債,勒索過路卡車,專門采訪公家部門,你讓怎么寫就怎么寫。

  更牛的,勾結老外,打著什么國際人權組織的旗號,就算沒礦難,他們只要瞅上你,就到礦上調查。

  慫恿礦工向他們組織投訴,比如工資少啊,伙食不好啦,各種名目。

  假記者還好猜穿,可老外來了,你去哪調查他是真是假?

  只能捧著,也不敢來狠的,不然就是外交事件。

  想著,張上問:“你們和死難者家屬聯系過,他們告訴你賠了八十萬是吧?”

  無奈地嘆口氣,人啊人,怎么都這么貪心呢,想了想,撥通袁艷的電話說:“袁艷姐,知道出事那兩家的住址吧,幫我把他們叫來。”

  說完,又看看吳選州,直接問:“你們想要多少錢?”

  眼瞅著人家讓去叫死難者家屬了,吳選州也有點急,在人家的地皮上,那些家屬很可能扛不住壓力變卦。

  想了想,右手五指張開,故作鎮定說:“我們一共五個人。”

  “一人一百萬?”張上輕巧地開了個玩笑。

  “呃……”吳選州怔住,我了個天,這紅崖的老板也太有錢了吧,他心里想地是每人拿十萬就不錯了。

  趕緊應;“只要你掏錢我們立馬就走,甚至幫你安撫好死者家屬。”

  “是嗎?”張上站起來,笑得有點失常,“你們覺得,五百萬夠不夠買你們五個的小命?”

  “你想干什么?”吳選州噌一下站起來,毛骨悚然。

  他接觸的所有煤老板,就算再無法無天,也不敢明目張膽講這種話。

  “不想干什么,只是覺得黑口子里冤魂太少,得把你們五個填進去,我這心情才能順暢。”

  說著,朝門外喊,“等會我玩夠了,把他們五個弄后山,挖個大點的坑,下了土。”

  “是。”丁泰進門,一眼瞅見張上給他使的眼神,心領神會,大手一揮,一堆人沖如狼似虎地沖進來,將人按地下,

  五人被嚇得驚慌失措,有打人的煤老板,有威脅人的煤老板,就是沒聽說過敢把人活埋的……

  “我……我們不要錢了……”律師被倆護礦隊員按著胳膊,使勁掙扎,聲音帶哭腔。

  “別,別砸啊……”

  攝像師眼看著張上把他的昂貴炮筒搶過去,扔地下,用錘頭一下一下地狠砸,直到稀巴爛,那股發泄狂暴地勁頭,宛如野獸。

  又把吳選州的話筒拿手里看了看,在他嘴邊比劃,天真爛漫說:“你嘴巴挺大的啊,應該能吃下去吧?”

  話落,左手捏住他下巴,用力掰開,右手猛力把話筒頭往他嘴里杵。

  在吳選州眼里,張上就是一個猙獰地魔鬼……

  “不……不要……”努力緊繃著閉嘴。

  “怎么塞不進去呢?”張上試了試,裝作恍然大悟地樣子,“原來是有牙齒擋著啊,看來得敲掉才行。”

  說著,把鐵錘頭拿起來,在吳選州嘴邊比劃,然后好像覺得敲那里不過癮,又往上提了兩分,正對額頭的位置。

  那漆黑厚重的實鐵疙瘩,是令人類心驚膽戰地兇器。

  這下,甭管你心里素質有多牛掰,萬一鐵錘頭敲下來,當場就死。

  “我們不要錢了……啊,不要啊……”吳選州徹底崩潰,大悲之下,痛哭淋涕。

  “不要了啊?”張上笑著,“來說說,你是真記者還是假記者啊?”

  “假……假的。”

  “國家電視臺,有這媒體嗎?”

  “沒……”

  “難道你以前詐騙的時候,其他煤老板就那么好欺負?”這點,張上有些不理解,難道自己挺適合演壞人?

  “他們沒,沒你狠。”吳選州癡呆地說。

  “唉。”張上嘆了嘆,嘟囔說:“都是被你們這些人逼的,我只是一個高中生誒,陽光善良,向往純真,怎么遇上你們就變狠了呢?”

  心里有點悲,張同學清楚自己的變化。

  本來不應該砸人家攝像機的,但那時候心里總想發泄,好似憋著一股不知道什么東西,不砸不舒服,這大概就是破壞欲吧。

  “哎,你攝像機多少錢?”想著,張上蹲下,低頭問被壓著的攝像師。

  “不要錢……求求你放了我,求你。”被嚇破膽了。

  “我問你,你就回答,別再惹我生氣。”張上嘴皮子緊繃,有些不耐煩。

  “一萬三。”

  “吶,這是兩萬塊錢。”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兩沓現金,拎開攝像師背后的衣領,順著脖子塞進去。

  “賠你們攝像機的錢,還有話筒錢,剩下的不用找零了,感謝你們今天晚上陪我玩游戲,挺愉快的……如果下次還想玩,隨時恭候。”

  說完,示意護礦隊員們松手。

  可大概是被嚇懵了,或者不相信自己能夠死里逃生,五人久久沒反應過來。

  “怎么,要我送你們啊?”張上失笑說。

  “不……不用。”

  那逃跑動作,出門拐彎帶漂移,颯颯地飚風……

  對付這些人,就得一次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然一旦沾上你,遲早是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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