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在杜城的辦公室里找到了人。

        他找到杜城的時候，那人正站在自己的更衣柜前。那背影看上去說不出的蕭索孤寂，好像壓著沉沉的心事。

        杜城的手里捏著從法醫科帶出來的樣本袋子。

        沈翊腳步一頓。然后他走進了杜城的辦公室，門在他身后輕輕合攏，是被沈翊反手帶上的。

        “你這是怎么了？”沈翊緩了口氣，走到他身后，“是有什么發現嗎？”

        杜城沒有回頭。

        半分鐘內他們誰也沒有說話。

        “你知道當年雷隊的案子為什么會引起轟動嗎？”杜城低聲開口，好像他不用回頭看，光聽聲音就已經知道自己背后站著誰。

        沈翊沒有出聲。杜城也沒有等，這些話似乎是說給背后那人聽得，但更多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雷隊當年苦苦追查了三個多月，暗中摸排數不清的次數，終于被他端掉了一個隱藏的大型的人口販賣的窩點。涉案人員之多涉及范圍之廣，在我們市局都是從來沒有過的。”杜城說著“嘩啦”一下拉開了自己面前的儲物柜。

        沈翊在他身后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只見杜城身前的儲物柜里沒有別的，滿滿當當都是當年雷隊的案件資料。

        “你這是……把當年的案件資料都復印了一份嗎？”沈翊微微蹙眉。

        他不是第一次見杜城這模樣。

        七年前……在那間審訊室里，坐在犯罪嫌疑人席位上的自己就曾經見到過。只不過那時候的憤怒痛苦都是刀鋒向外的，都是張揚的。

        七年后，他把刀鋒朝向了自己……所有的悔恨和沉痛，似乎都是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杜城微低著頭，脖頸繃成了一條線，在細微的顫抖。

        他在強忍著某種情緒，沈翊想，因為他說話的時候，嗓子都啞了。

        “但是當年這么轟動一時的案件也只是抓了一些小嘍啰，甚至連中心人物的邊間都沒有摸到！”杜城從儲物柜里拿出一張被焚燒過的照片，“這張照片，是當年唯一的，最接近核心人員的線索。”

        杜城這才讓開了半步。沈翊走近，眼角余光瞥到那人微紅的眼角，原本微蹙的眉頭不知不覺收攏成更深的溝壑。

        沈翊在那張被焚燒的照片的邊角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m字母，和杜城手里證物袋里的那個一模一樣！

        “跟現場泥土里找到的塑料碎片上的字母是同一個！”沈翊說。

        “沒錯。雖然照片被燒了，但這個字母卻僥幸的留存了大半。”杜城把從法醫科帶回來的證物袋疊在那張被焚燒后的照片上。

        證物袋是透明的，被從泥土里分離出來的塑料薄片也是透明的。他們被疊在那張照片上，連筆跡的彎折處都能完美的重合！

        “七年了，沈翊，已經七年了！這七年中，那些人就像是人間消失一樣完全摸不著蹤跡，但是七年后，七年后！我終于又摸到了關于那群人的線索。”杜城抬起的眼里有著某種破釜沉舟般的堅毅和決心，“這次，我不會再讓他們消失了！所有的沉冤都將昭雪！”

        沈翊沉默的看著他，過了很久，他才低聲說了一句，“我相信你。”

        辦公室。

        小馬翻著案卷一臉苦相，“哎，近十年的人口失蹤案多如牛毛，我已經眼瞎。”

        老閆抱著茶缸，沒有審訊的時候，他還是有點空閑的，聞言拍了拍小馬的肩膀，“年輕人，努力吧。”

        “老閆，其他區也有我們這么多人口失蹤案嗎？以前不覺得，現在翻翻，我怎么覺得細思恐極，數字驚人？”

        老閆嘆了口氣，“很多案件人家當年報了案，但是人回來了，也不會主動撤案。民警回訪三次沒有結果就會暫時擱置，沒人再提就會一直擱置下去。具體數字可能沒有這么多，但是真實數字有多少，誰也不知道。當年不比現在，還有個系統自動跟蹤回訪統計。”

        “這高小敏案子還沒頭緒，又挖到了一具白骨，我覺得最近不太平，眼皮老是在跳啊跳的！”蔣峰滑著椅子湊過去，訴苦。

        小馬，“城隊讓你重新查看高小敏的遺物，有什么發現？“

        蔣峰搖頭，“暫時沒有，看著都是很正常的日常用品。真是頭疼，你說這小姑娘半夜出門竟然也不跟父母打聲招呼，這是怎么想的？”

        眾人沉默。

        這幾天北江分局刑偵支隊的氛圍挺壓抑的，就像被黑沉沉的烏云壓著。

        這些陳年舊案因為物證缺失難找，辦案難度比尋常案件要高，又因為城建項目是市局帶頭，因為接二連三的白骨事件，項目不得不被迫擱置叫停。

        那里本來要建一個綜合的文化教育中心的。屬于市政建設帶頭項目。所以這幾天新聞政府都把眼睛往他們北江分局放，真真是萬眾矚目的放在火上烤著了。

        誰都想要一個交代，可是目前誰也交代不了。

        蔣峰抱著胳膊搖頭嘆息，想了想，換了話題放松一下心情，“話說，城隊今天臉色很差啊，剛才午飯的時候叫他，對我愛答不理的。”

        “你又不是人沈翊，城隊為什么要搭理你。”小馬沒好氣的說，“你閑著怎么不和我一起翻卷宗？”

        蔣峰立刻滑走，“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別的事。”

        小馬，“……”

        李晗聽見沈翊兩個字，耳朵忽然張大，巴巴跑過來，“沈翊怎么了？”

        “沒怎么，人現在和城隊關系好著呢，沒見城隊走哪里都帶著人家。”杜城前小跟班蔣峰醋意十足的說。

        “那是人家沈翊技能出眾，心思細膩。”李晗洋洋得意的夸道，好像沈翊被賞識自己臉上都有光的感覺。

        蔣峰聽著心儀的姑娘夸獎別的男人，忽然整個人就不好了。

        他悶著頭拿筆戳著桌子，心里忿忿，心思細膩怎么了，有三頭肌嗎會做飯嗎有我顧家嗎？這么明晃晃的好男人站在你面前你看不見，一定要去夠天上的白月光，這些小姑娘都是怎么回事啊，好氣哦！

        “誰的包裹，快來認領一下。”后勤大叔忽然跑進來大聲問了一句。

        蔣峰心里幽怨，現在對著誰都是一張鍋底臉，“什么包裹啊大叔，包裹不都寫名字的嗎？你放那里就行了。”

        后勤大叔膀子比民警還粗，聞言斗起眉毛，“哎呦小蔣同志，我這一天天的忙里忙外的為你們服務，有名字我還來吼一聲干啥呢！”

        “啊是老梁啊。”蔣峰一想平常外賣都是人家老梁親自從門衛給他們提溜進來一個個按照名字放在桌邊的，為了以后加班繼續有熱菜熱飯填肚，當下就迎了上去，“剛才我想案子走神了。”

        小馬在背后無聲的嘁了一下。

        老閆摸著茶杯呵呵笑。

        蔣峰對著老梁笑臉殷勤，“什么包裹啊，沒名字就給人退回去唄。”

        “人家快遞小哥指明是給刑偵支隊的，我就收了。等我發現沒具體人名的時候，人快遞早就走了啊。我掂著不重，想著不可能是要重金賄賂你們哈哈。”老梁開著玩笑，“要不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要退也沒地方退了現在，連個快遞公司名字都沒有。我還有別的事，先走了啊。”老梁把包裹給蔣峰就走了。

        小馬圍了過來，疑惑，“什么東西啊，指明給刑偵支隊的，還沒有署名？這也太奇怪了吧。哪個快遞公司會送這種無頭快遞？”

        “什么無頭快遞！”蔣峰手一抖，包裹差點沒拿穩，“你不會形容就不要形容。怪嚇人的。”

        老閆摸著下巴，以他十幾年老刑警的直覺給出評估，“嗯，感覺不太對。”

        “難道是什么恐嚇盲盒？？”蔣峰驚，聽說以前的老刑警辦案踢到硬茬子收到毒蛇都不是稀奇的事情。可是他們分局最近除了兩起白骨案，也沒其他的案子了啊……

        蔣峰小心翼翼的把包裹放在桌子上，然后湊近聽了聽，“也沒什么奇怪的聲音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馬從旁邊筆筒里抽出一把美工刀，遞給蔣峰，“拆吧。”說完自己急退三步。李晗要上前，也被他伸手攔著，“先別去，危險。”

        蔣峰拿著美工刀站在未知包裹前一臉空白，我艸，危險你讓我拆！！一馬當先的勇氣呢！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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