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北江分局大部分的辦公室燈都關著，只有幾間還亮著燈。

        杜城臨走前下意識往406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沈翊的辦公室內燈還亮著。

        “篤篤篤”，三下很輕的敲門聲。

        “請進。”

        杜城推門進去就看見沈翊帶笑的眼睛。

        “還沒走呢？”杜城輕笑著問。

        “你不是也還沒走嗎？”

        杜城彎了一下眼睛走近，在看清沈翊畫板上的人像后忽然臉色一變，“這是……”

        只見沈翊面前的畫板上，是一個女人。m，那個遞給沈翊照片的女人。

        畫上的人比之前在審訊室內用墨水筆潦草勾勒的要精細的多，甚至還用油彩上了色。只不過……那混亂的色塊，看著讓人有些壓抑。

        “是啊，想再試一下的……”沈翊頭疼的按了按額角，“可惜……還是想不起來。”

        杜城安靜了幾秒。

        “你……”他想了想又不知從何開口。問他為什么你對著骨頭都能畫出人臉卻唯獨想不起那個女人的樣子嗎？

        ……有些太尖銳了。

        而且這個問題自己之前已經問過，在七年前的審訊室內問過，沈翊剛來分局的時候也問過。

        杜城沉默片刻，眼底深處是情緒低落的沈翊。

        他忽然就想，七年了，沈翊他真的努力了……其實自從沈翊來到北江分局的那一天，杜城見到沈翊的那刻起，他就知道，沈翊能來警局工作，多多少少是因為當年雷隊的案子。

        杜城此刻的心情其實也有些低落，好像雷隊的案子就是一個高壓區，只要一觸碰，就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但是這次的低落里又多了些擔心。

        他擔心沈翊過于執著了，杜城看著沈翊在燈光下低垂的眉眼，想，可能這個人比自己還要執著于過去吧。不然為什么好好的自由畫家都不做了呢。

        “沈翊……”

        天早就完全黑了。

        辦公室里安靜而空曠，只有他們兩個人。

        杜城輕輕叫了他的名字，沈翊抬起的臉上有些疲憊，被桌角的橙黃的臺燈一照，又有著說不出的柔美，就像一副筆觸悲傷的水墨畫。

        杜城的心像是海綿一樣，一下子被某些氤氳的心緒漲的很滿……

        這一刻，他很感激沈翊。他想，至少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在這七年里，從未放棄過！

        “別著急……這都七年了，或許以后能想起來呢。”杜城說，也在給自己一個理由，“就算你想不起也沒關系，只要這個人不是人間蒸發，總會找到她的蛛絲馬跡的！”

        一句話同時寬慰兩個人。

        沈翊抬頭看著他，黑峻峻的眼睛在夜色里閃著光一樣。

        他低低“嗯”了一聲。

        兩個人的心在這個夜里似乎前所未有的靠近。至少杜城是這么覺得的。

        杜城呼了口氣，重新打起精神，“走吧。一起回去吧。”

        沈翊把畫板合上，跟著他一起站了起來，情緒好了很多，爽朗道，“走吧！”

        可是當天晚上。

        沈翊又做了那個夢。

        天氣陰沉，一個穿著裙子的女人走向自己，問，“聽說，你會三歲畫老？”

        “沒錯。”沈翊聽見自己頭也不回的答道，聲音冷淡。

        女人遞給他一張照片。

        “你要我畫出他成年后的樣子？”沈翊可有可無的問著。

        “是。”女人答。

        沈翊瞥了照片一眼，接過，然后提著顏料走了幾步，站在一面空白的廢棄墻面前。

        他拎著筆刷，看似很隨意的涂抹，但沒過多久，廢棄墻面上就出現了照片男童成年后的樣子。

        他能看見，那個女人一直站在自己的身邊，女人抱著手臂，很有耐心的等著。

        陰沉天氣下，眼角余光里，那一截冷白的下巴和艷紅的嘴唇極具存在感。

        “啊，原來真的可以。”女人輕笑著拿起手機對著已經畫好的人像拍了張照片，“你很厲害，謝謝你啊……”

        天降大雨。

        磅礴雨水里一切皆被模糊，突然冷光乍現！一把匕首突然刺進了一個男人的身體。

        沈翊低頭一看，自己竟然滿手的鮮血！！

        “是你……”有人震怒卻虛弱的跟自己說話。

        沈翊怔愣著抬頭，他的瞳孔里明晃晃的映著一張臉。那張臉跟自己在碼頭廢棄墻面上畫出來的一模一樣！

        那是雷隊的臉！

        “是你！是你殺了我！！”雷隊滿頭滿臉都是血！他直視過來的目光里怨氣沖天，他怒吼著一把抓住了沈翊，反手就一推！

        碼頭沒有防護，往后幾步就是海。

        沈翊踉蹌幾步就被推進了海里！

        沉冷的海水瞬間淹沒口鼻！

        “不——”

        沈翊瞬間驚醒！手心里都是汗！

        海水淹沒口鼻的感覺是那么的清晰和深刻……

        一天后。

        李晗根據沈翊之前根據頭骨復原的人臉，在數據庫里比對出了一個女孩。但是在看到具體信息的那一刻，李晗那姑娘的臉刷的就白了！

        那副模樣，無異于白天活見鬼了！

        “城，城隊！”李晗急忙慌的跑去找杜城。

        “怎么了這是？這么著急？”杜城正打算去找沈翊，半路被這姑娘火急火燎的攔下。

        蔣峰在座位上看見李晗慌忙的從辦公室風一樣的飛馳而過，心里不由有些擔心的跟了上去，然后他就聽到李晗抖著聲音跟杜城說，“那個女孩，那那那個在河邊挖出尸骨的女孩，還還還活著！！”

        杜城臉色一肅，“什么？！”

        蔣峰腳跟一軟差點沒摔了，“什么？！”

        在他們身后正從406走出來的沈翊，無疑也聽到了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

        眾人齊聚在技術科。

        李晗點著屏幕，至今心里還在發毛，“你們看……這就是比對結果。”

        比對結果顯示出來的這個女人叫褚英子，二十五歲。

        能被系統比對出來的，都是相似度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臥槽！這兩張臉看著確實很像啊！”蔣峰左右看看，震驚。

        杜城看向身邊的沈翊，就人像識別方面，杜城心里，沈翊比計算機專業。

        只見沈翊點了點頭，“確實，從骨相上看，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杜城心里就是一沉。

        “但是說不通啊，那個，這個女……人”小馬本來想說女孩的，但是八年過去了，當初的女孩早就長大成人了。“這個女人如果真的是河邊埋骨八年的女孩，那，那那，那個被挖出來的股骸又是誰的？？不是！關鍵這人臉是沈翊根據河邊被挖出的頭骨還原出來的，怎么能跟一個大活人有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匹配率？？？！”小馬越分析越覺得不對勁，最后完全亂了。

        眾人沉默。

        這起案件不管哪里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杜城沉聲道，“立刻徹查這個叫褚英子的社會關系！從后往前查，查到她高中階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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