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輕舟？”
  “對，小道長就叫這個名字來著，是不是很好聽，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姓喻呢，還有輕舟這個名字，也很妙。真的人如其名，若是阿止你見了小道長一定——”
  云瑤說著說著，禁不住有些得意忘形，等到意識到不對的地方，話已經(jīng)出了口。
  云瑤捂著嘴，一臉歉疚地瞧著云止，小聲道歉：“對不起阿止，我……我居然都忘了你還不可以出去……”
  瞧著前一刻還滿臉歡喜的少女瞬間陷入低落的泥淖，還是因?yàn)樽约旱木壒剩�云止難得感到有些于心不忍。
  云止伸手碰了碰云瑤，從那張不常有表情的臉上浮起一個似有若無的笑。
  “沒關(guān)系的，反正我對那個小道長并沒有什么興趣。”
  可是，看到云止這副無所謂的模樣，云瑤卻越發(fā)地難過起來，她總覺得這是胞弟為了安慰自己所以才強(qiáng)裝出這副不在意的樣子。
  設(shè)身處地地想，若是換了自己從早到晚被關(guān)在這么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沒有藍(lán)天白云，沒有青草溪流，就連陽光幾乎都不怎么照得進(jìn)來。
  這樣枯燥乏味的生活，別說十幾年如一日，就是這樣關(guān)她個一年，一個月，自己都怕是要發(fā)瘋。
  偏偏云止卻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十多個年頭。
  而且還不知要待到猴年馬月去……
  “其實(shí)很多事情習(xí)慣就好了，而且我也并非一無所有，至少你會來不是嗎？”云止平靜地說道，半是安慰云瑤半是陳述事實(shí)。
  聞言，云瑤的眼底卻閃過一絲心虛：“可是——”
  她欲言又止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可是什么？”云止問。
  “沒什么。”云瑤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心底的那個念頭，同時避開了云止詢問的目光。
  她覺得云止那雙洞悉黑暗的眸子，必定能夠一眼看出自己心底懷揣的秘密。
  事實(shí)也正是如此，云止猜到了云瑤此時心中所想，卻沒有戳破。
  之后的日子，兩個人的相處看起來仍舊如同先前一般。卻仿佛又有什么不同了。
  云瑤著迷于同云止講述關(guān)于喻輕舟的一切，他的模樣，他的衣著，他與眾不同的說話方式，然后忽然有一天，云瑤像是在無意間提起了許久沒有提起過得關(guān)于族中秘寶的傳說。
  “阿止，你真的不知道那個什么秘寶在哪里嗎？”
  舊事重提，心有所求者越是想要裝作漫不經(jīng)心，越是滿身破綻、漏洞百出。
  云止將這一切看在眼中，默然不語。
  見此，云瑤突然激動起來，她一把握住少年的肩膀，滿眼希冀地跪伏在對方面前：“好阿止，你不說話，可是默認(rèn)了你其實(shí)是知道的，對不對？”
  云止沉默片刻，再次開口，卻是問了少女一個問題：“他可是親口許了你，拿到東西便會帶你一起離開？”
  云瑤臉上的笑容一僵，攥緊云止肩膀的雙手也松脫下來。
  心中所想被這樣輕易地點(diǎn)破，云瑤不禁感到有些狼狽，也有些羞恥。她垂下腦袋，將視線移到別處，良久才發(fā)出蚊吟般細(xì)小的聲音。
  “他不曾說過這些，是我。我自己想幫他來著。小道長他是個好人，想借秘寶也不過是為了封印禍亂天下的大魔頭。我們世代隱居于此，過著依山傍水安居樂業(yè)的好日子，可外面的人呢？不僅飽受戰(zhàn)亂饑荒之苦，如今更是面臨著妖魔的荼毒。”
  “……”
  “我們自己過著高枕無憂的好日子，卻要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對他人的死活漠不關(guān)心，這也太自私了，我……我不想這樣下去了。”
  云瑤越說越激動，說到動情處居然捂住臉哭出了聲。
  云止聽著少女天真的話語，自始至終都只是一言不發(fā)，此時見云瑤哭泣著將臉埋進(jìn)雙膝，他伸手輕輕搭在少女的肩膀。
  語氣仍是那般的平靜，平靜地幾乎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他問云瑤：“這確實(shí)是你心底最真實(shí)的想法嗎？”
  聞言，云瑤的肩膀輕輕抖動了一下，少女沒有抬頭，而是悶悶嗯了一聲。
  “那好。”云止說，“我會告訴你秘寶的所在，但是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聽到這話，云瑤立刻抬起被淚水打濕的小臉，用既期待又不安地聲音詢問：“什么條件？”
  “替我留在這里一天。”云止說。
  云瑤像是有些沒聽懂的樣子：“什么叫做替你留在這里一天？”
  “意思就是——”
  云止微笑起來，那是云瑤從未在少年臉上見過的燦爛笑容，燦爛得幾乎有些不真實(shí)，像是傳聞中蟄伏數(shù)年只在深夜盛開一瞬的曇花，夢幻得令人無法移開雙眼。
  “你扮作我的樣子留在這里看守祠堂一天，這一天的時間里我會扮做你的樣子出去。”
  “這……這行得通嗎？”云瑤有些不安，這種事情萬一被發(fā)現(xiàn)，兩個人恐怕不止會挨上一頓痛罵那么簡單。
  “那秘寶此刻就在這里，在這間屋子里，若是你能在這一天的時間內(nèi)找到，自可帶著秘寶對你的小道長離開，我不會阻攔，也不會向族長告密。”

  云止微笑著看著猶豫不決的云瑤，繼續(xù)加重注碼：“阿姐不是想要同你的小道長雙宿雙息嗎？若是連這點(diǎn)膽子都沒有，還是不再動那念頭……”
  “我愿意的！”
  云瑤忽然急聲道：“我們換，你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聞言，云止深深地看了云瑤一眼：“可是確定了。”
  “確定了，不反悔。”
  云瑤堅(jiān)定道，轉(zhuǎn)而又有些不安道：“可是在這里的人是我的事情，真的不會輕易被發(fā)現(xiàn)嗎？”
  “不會的。”
  云止輕輕搖頭：“我知道該怎么做。”
  明明云瑤自己才是先出生的那個，向來一直也喜歡以姐姐的派頭自居，可此時不知為什么，總覺得眼前的少年特別有說服力。
  放下心來之后，云瑤再度陷入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少年眼底的一絲月光般淡淡的冷意。
  等到再一次月上中天時，蹦蹦跳跳走進(jìn)暗室的少女再次出現(xiàn)時，臉?biāo)坪踹�是那張臉，身上的氣質(zhì)陡然一變，變得恬靜而沉穩(wěn)。
  月落西沉，旭日東升，裝扮成云瑤模樣的云止看著那光芒萬丈的景象，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波瀾。
  原來云瑤口中的美景其實(shí)也不過如此。
  云止毫無波瀾地想道，一天下來倒是沒什么人發(fā)現(xiàn)姐弟二人調(diào)換的事情。
  一來云止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jìn)了祠堂，這么多年來幾乎沒有見過外人。
  二來就是，云止出乎意料地善于模仿，云瑤又總是喜歡事無巨細(xì)地同他講起外面的人和事。而這里的人大多都心思單純、行事粗疏，感覺有哪里不對也只會覺得云瑤可能是心情不好或是沒有睡好覺，根本不會往換人那邊去想。
  直到云止在無意間偶然撞見了喻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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