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兩瓣柔軟而冰冷的嘴唇忽地貼了上來……
瞧見來人是喻輕舟,前一刻還激動萬分的黎宵登時熄了火。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不許誤會啊。”
“誤會什么?”喻輕舟靜靜瞧著欲言又止的少年,似乎有些疑惑。
“就是——”
黎宵想說自己可沒有欺負常禮,可又覺得這樣刻意強調顯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他轉而將眼睛瞟向喻輕舟的身后,并沒有看到沈映雪的身影,這才重新開口。
“道長不是在陪你的映雪師姐嗎?還有空來管我做什么?”
若是常禮還在現場,此刻一定會捏著鼻子裝模作樣地說上一聲,哎喲喲好大一股酸味兒,是誰家的醋壇子打翻了,然后又將是一陣雞飛狗跳的追逃打鬧。
但喻輕舟顯然沒有常禮那樣的嗅覺,他既沒有嗅到黎宵的酸楚,也沒有聽出話里的抱怨,而是微微抬了抬眉毛。
“師姐自有師姐的事情要做,以她的能力,并不需要我的陪同。”
“……”
黎宵聽著喻輕舟一板一眼地回答,不禁有些無語。
幾乎這里的所有人都看得出喻輕舟和沈映雪之間的曖昧,偏偏只隔著一層窗戶紙的事情到如今還沒有被挑破,喻輕舟的這份遲鈍絕對功不可沒。
黎宵說不清自己對喻輕舟究竟是怎么樣一種感覺。
但,聽到喻輕舟這樣說,還是會覺得一陣隱秘的歡喜。
就好像……就好像對方也沒有那么在意那個沈映雪一樣。
“倒是你這個時辰不是應該——”
黎宵正暗自竊喜,忽然聽到喻輕舟將話題引到了自己頭上,頓時感到有些不妙。
“啊對了!我突然想起還有大事要辦,要不有什么事情等之后再……”
正要腳底抹油直接開溜,卻被喻輕舟一下按住了肩膀。明明都沒有用多大力氣,但就是動彈不得。
一番掙扎無果之后,黎宵只好垂下肩膀做投降狀。
“不跑了?”
“不跑了……”
“那說說,你為什么會在這兒?”喻輕舟松了手,淡淡瞧著黎宵,淡淡問道,神情中并無一絲的責備,可就是讓后者覺得壓力山大。
黎宵于是偏過腦袋,甕聲甕氣道:“就是……不想再去上課了。”
“為什么?”喻輕舟追問。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啊?”
黎宵有些煩躁地踢了一腳地上并不存在的石子:“就是不想,不樂意,本大爺又不像你們這些人,一天天的求什么長生、什么飛升成仙的,反正學不學都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活下去,何必跑去那個什么狗屁學堂里,坐在一群目光短淺的白癡中間浪費時間——”
“他們欺負你了?”
喻輕舟的一句話讓黎宵的抱怨聲戛然而止。
后者先是一默,然后突然拔高了聲調:“切,就憑那群什么也不是的小兔崽子也敢,換了從前的本大爺那還不是一口一個的事情。也就是……也就是現在懶得跟他們一般見識而已。”
只是越說到后面,少年的話音越輕。
像是漸漸沒了底氣。
終于,在喻輕舟了然的目光中,黎宵垂下了腦袋。
“……就不能不去嗎?或者——”
黎宵頓了一下,望著喻輕舟的目光中帶上了些許期許的意味:“喻道長可以把我的眼珠還給我?”
可喻輕舟只是搖頭。
“這是掌門的意思。”他說,“你既然要留在這里,就必須接受相應的指正和引導。這也是回歸人類社會必要的準備。”
黎宵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套說辭,只覺得無比厭煩。
更加厭煩的是對方公事公辦的態度。
好像自己是什么需要分類處理的垃圾一樣。
“本大爺什么時候說要回歸人類社會了,還有——”
黎宵說著抱起了胳膊,微微揚起下巴指出喻輕舟話里的謬誤:“當初把本大爺帶回來的人不就是喻道長本人嗎?”
——就是如此沒錯。
明明當初不顧他的意愿強行把他帶到這個地方的人是喻輕舟,可現在就好像是黎宵自己求著留下一樣。
簡直是毫無道理可言。
聽見黎宵的控訴,喻輕舟像是認真地回憶了一下,才不緊不慢道:“錯了。我記得很清楚,當初是你自己選擇要跟我回來。”
一聽這話黎宵越發來氣,立刻指著喻輕舟道:“那不是因為你讓我在死和跟你回來之間選一個嗎?傻子才會不那么選吧?”
喻輕舟聞聽此言,卻是瞇起眼睛微微地笑了:“是啊。”他用溫文爾雅的表情說著讓人生氣的話,“所以我也覺得,阿宵你確實不傻。”
聽見青年忽然的稱呼,原本氣勢洶洶的黎宵驀地就熄了火。
在這里只有喻輕舟會這么叫他。
像已經過世的母親那樣……
喃喃喚著他阿宵。
在他還沒來到這世上的那些日子里。
黎宵想,他之所以選擇會跟喻輕舟離開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對方是除了死去的母親之外,第一個叫了他名字的人。
當時的黎宵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濃烈的血的味道彌漫了他的感官。
好痛啊……
被一一斬去節足……
被生生剜去眼球……
無力反抗,唯有像那些曾經落敗在自己手中的獵物那樣,狼狽地等待著自己死亡。
黎宵想,這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鮮血倒灌進喉嚨的感覺很惡心,黎宵忍不住側了側腦袋,想死得不那么難受,就在那個時候一塊東西從他的身上掉了出來,落在被血污浸染的沙石地面上,發出細微而清脆的咔噠聲。
——那是母親留下的遺物。
意識到東西丟了,幾乎已經認命的黎宵艱難地將腦袋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死死盯著發出聲音的那個角落,可惜依舊無法動彈分毫。
這時,一只不染纖塵的手掌伸了過來,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
那是一塊染血的玉佩,成色很好,并不像是會出現在這種蠻荒之地的精巧物件。
看見母親的遺物落在了殺死自己的兇手手中。
黎宵幾乎都快氣炸了,他的臉上盡是血污,用剩下的一只眼球惡狠狠瞪著對方,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給……給我……”
從破損的喉管中含糊冒出漏氣般嘶嘶的聲響。
執劍的青年瞧瞧玉佩,又瞧瞧地上的黎宵,臉上忽然出現了漠然之外的表情。
前者像是第一次想起要去打量少年的面孔,忽然就俯身湊近端詳了起來。
靠得近了,黎宵才發現原來在剛才的纏斗中,受傷的不止是自己。
因為他清楚地嗅到了,掩蓋在自己的濃烈血腥味之中的另一個人的血的味道。
雖然只有一點,但卻異常強烈地刺激著他的感官,就連因為失血和疼痛而昏沉的大腦都跟著清醒了幾分。
沒等黎宵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近前的青年忽然開口問道:“黎宵,這是你的名字嗎?”
黎宵張了一下嘴,這次沒有能夠發出清晰的字音。
漸漸開始旋轉的視野之中,他又聽見了青年平靜的嗓音。
“就這么死掉,或者乖乖跟我回去,你選一個吧。”
“……”
像是看出黎宵已經無力回答,青年又補充道:“如果是前者就眨一下一眼,如果是后者,就眨兩下眼睛。”
最終,黎宵憑借著最后一絲力氣,用力眨了兩下眼睛,接著就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昏沉的黑暗中,他依稀感到自己被人背了起來。
結實有力的后背,還有鼻端縈繞著的隱約的香味,透過溫熱的皮肉一點點滲透出來。
黎宵明知道此刻背著他的人是差一點殺了自己的那個人類,卻仍舊止不住地感到一陣莫名地舒適。
也許是因為這是出生開始,第一次有誰以這樣親密的舉動對待自己。
中間有兩次,黎宵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瞧見青年束起的黑發之下露出的一截后脖頸。
這個人類最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這樣無遮無攔地暴露在他的眼前,說不想狠狠咬上一口是不可能的。
不過最后,黎宵還是忍住了。
一來理智告訴他,既然對方敢這么做,絕對還有后招。
二來則是,黎宵居然有些舍不得對方放手了。
好想就這樣,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黎宵于是再度昏沉地閉上眼睛。
他流了太多的血,身上冷得厲害,意識一模糊就開始本能地用腦袋去拱青年上衣的開口處,將原本妥帖的衣領都蹭得有些凌亂。
青年沒有在意。
對喻輕舟而言,背上的少年比起人類更像是什么會動的掛件。
——這也不怪他。
實在是喻輕舟見過對方化形的鬼樣子,就算拋開那個,眼下滿身狼藉血污仿佛剛從垃圾堆里刨出來的少年也無法激起他心底的絲毫憐惜之情。
直到兩瓣柔軟而冰冷的嘴唇忽地貼了上來,蹭過本該被衣物遮擋的脖頸下方,冷不丁激起一陣冰涼涼的異樣觸感,有點癢,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酥麻,就像是猝不及防被毒蟲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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