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韻場合獨立番外-半醒(五)
喻輕舟深深吸著氣,只感到鼻腔里熱乎乎的。
眼前漸漸漫上水霧……
他想起媽媽臨走前說的話,想起對方說過,等事情結束了就來接自己。
他也同樣記得媽媽用干燥的嘴唇輕輕吻著他的額頭,女子的神情看起來很哀傷——彼時的喻輕舟盯著那雙眼睛,心底涌起不祥的古怪預感,而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喻輕舟默默將項鏈收進口袋,轉而伸手抓起擱在床頭柜上的手槍。
槍身沉甸甸的,似乎生來裹挾著肅殺的冷意,卻不及此際孩童心底的冰冷。
在過去,偶爾男人心情好的時候也曾向他炫耀過自己的槍法,帶著某種夸夸其談的自得。
【可學著點小鬼,免得以后像你的死鬼老爸一樣沒屁點出息!】
那時的自己又是如何的表現呢?
已經記不清了,大概是被狠狠責罵了吧,不過也多謝了對方的耳提面命,隔了這么久,肌肉居然還殘存著相應的印象。
打開保險,上膛,瞄準,扣動扳機——
伴隨著一聲貫徹腦髓的爆裂巨響,他緩緩地睜開眼,鼻腔中充斥著類似硫磺的味道,也許還有血腥味。
接著映入眼簾的,就是男人瞪著眼睛死不瞑目望向這邊的糟糕畫面,血液正從對方胸前那個小洞汩汩地往外流,倏忽間暈開大片刺目的紅色。
這時候,喻輕舟才感到身體后知后覺地開始顫抖,心底涌起一種說不上是恐懼還是興奮的奇異感覺,他感到自己握槍的那只手似乎脫臼了,沉甸甸地垂在身側,無法動彈。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個家伙終于死掉了。
那雙如死魚般暴突出來的丑陋眼睛,就這么盯著虛空中的一點,永遠停止了轉動。
也就在這時候,身后的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打開門,喻輕舟就看見年少時的沈韻。后者安靜地站在門口,胳膊底下還夾著那本不久前答應要借給他的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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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喻輕舟失神地望著沈韻。
“你的生父很早就過世了。那之后,你的母親帶著身孕嫁給了你的繼父。原本是想為自己尋一個歸宿,只可惜,她看錯了人。”
沈韻輕輕嘆息著:“事發的前兩天你的母親失蹤,一個河道清理工發現了他的尸體。”
“是他殺了他。是他。”
喻輕舟喃喃著,淚水劃過他的臉頰,劃過他上揚的嘴角。終于,喻輕舟望著沈韻展開一個淚眼模糊的笑:“然后,我又殺了他。”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來了,藏在衣柜里的眼睛是他自己。
“所以他才纏著我不放,他纏著我不放,因為我才是兇手。”
(整理自在草稿紙上的混亂筆記)
……
沈韻找到喻輕舟的時候,后者已經蜷縮在老屋的大衣柜里睡著了。
青年的腦袋歪斜著,眉頭輕微蹙起,手里還捏著一張不知從哪里撕下來的皺巴巴的紙片,用潦草的字跡記錄下故事大結局。
沈韻為青年輕輕蓋上毯子,輕手輕腳地在對方身邊坐下。
喻輕舟醒來的時候,看見就是正坐在對面床沿上安靜看著自己的沈韻。
腦袋隱隱作痛,喻輕舟含混地嗚咽了一聲,扶著額頭坐了會兒,這才接過沈韻遞過的熱水,潤了潤嗓子。
“醒了?”
“是想起來了。”
喻輕舟苦笑了一下:“那份打印稿怎么回事?”
“蘇醒后你的思維一直很混亂,我在那個時候發現了你電腦里的故事。”
“你替換了人物的名字,把它放在了我可以接觸到的地方。”
“我希望會有幫助。”
“好吧,你贏了。”
喻輕舟嘆息著站起身,原地踱了一圈,又看向腳邊的某處。
“這就是他當年倒下的地方。我像個木頭似的呆在原地,手里拿著槍,眼前躺著個死人,腦子里一片空白。然后你就來了,幫我處理掉槍支,為我制造了不在場證明。冷靜得不像個天天啃書的初中生。”
聞言,沈韻只是頷首微笑。
“我在寄養家庭待到18歲,畢業后去了雜志社。想不到會在旁聽課程時見到你,沈老師。”
真奇怪,明明過去了那么多年,他卻一眼就認出了沈韻……
“實話實說,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叫我‘義父’的時候。”
沈韻一本正經地開口。
喻輕舟輕輕翻了個白眼:“不要臉。”
手機鈴聲歡快地響了起來,電話一接通,喻輕舟被荀尋罵了個狗血淋頭。對方警告說再敢掛電話絕對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末了還不忘督促趕緊滾回來上班云云。
喻輕舟連連點頭稱是,剛想問荀尋什么時候打過電話,對面已經結束了通話。
喻輕舟捂著受傷的耳朵放下手機,發現沈韻正笑笑望著自己。
——等等,莫非是這個家伙?
“你看起來似乎不太妙。”
沈韻如此評價道,若無其事地接過手機,然后握住青年的另一只手:“走吧。”
他說。
喻輕舟下意識點頭,視線在洞開的衣柜前頓了頓,然后輕輕推上了柜門。
似乎還有些什么……
當喻輕舟跟著沈韻走向門口,當他即將邁出那個充斥著不祥回憶的場所,青年鬼使神差地回過了頭——
在他的身后,那扇本該關上的柜門不知何時又裂開了一道縫,在那道黑色的窄縫中似乎有一雙眼睛飛快地一閃而過。
喻輕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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