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大師，您太抬舉我了。”

    周陽不愿意再跟這老僧廢話了，他的本能讓他覺得，這禿子說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周陽之所以懷疑，是因為趙江山給他講述的那個傳說。

    四十多年前，一支軍隊將這件珍貴的陶瓷與仿制品，放在了日本的寺廟中。

    周陽可是接受了小學教育，又是B站的老玩家，做什么都會，最擅長的就是裝逼。

    “四十多年以前，胡.海省連個日本士兵都沒有，你以為我是白癡嗎？”

    既然是個誤會，為什么趙江山一口咬定四十多年，而且，這位老僧已經七十多歲了，而且，他也是親身經歷過的人，對這件事的印象很深，怎么可能會出錯？

    這就是周陽找到的最大破綻。

    他沒有直接詢問，而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住持，你知道有誰叫做趙百川么？”

    周陽總感覺，趙江山和趙百川肯定是有聯系的。

    何出此言？

    首先，他在馬家山的時候，見過趙百川的墓，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馬家廟里，肯定有這樣一個人，趙江山和他是同一時代的，也是同一個部門的。

    其次，就是趙百川和趙江山，他們的姓名都是一樣的。

    “難道他們是哥們？”周陽心中有了一個猜想。

    “你是如何得知我小師妹的名字的？”趙江山倒是很鎮靜，轉而看向了周陽。

    “我就知道。”周陽暗道。

    他們是同門。

    以趙德柱的性子，下梁子不好，上梁子不好，你這個做叔叔的也有錯，但趙百川是他的同門，怎么能怪他呢？

    趙百川為人很好，墓志銘中大部分都是夸贊和感謝，從他的后代對他的評價就可以看出他生前的品行。

    周陽隨口道：“百川師兄，你怎么沒看到他？”

    周陽已經將馬家廟打量了一遍，后山他還沒有來，但從里面的陳設和家具來看，應該是住著一個人的。

    他并沒有從村子里的人那里，聽到過趙百川這個名字。

    “他不見了。”

    “我們兩個都是被遺棄的，偶然間，我們被師父收養，長大，然后在馬家廟當了一名僧侶，讓他的頭發變得光鮮亮麗。”

    “我比他先剃頭，這就是我的學長。”

    “我們雖然沒有血脈相連，但卻有著同樣的背景和閱歷，就像是親哥哥一般，不管是交流佛學，還是吃齋飯，還是習武，我們都是密不可分的。”

    “可是，他就這么失蹤了。”

    “可惜了。”周陽點了點頭。

    “你那位小師弟，還真是有些本事啊。”周陽想到了自己的墓碑，他很想知道，自己的這位大弟子，到底會怎么看自己的師弟。

    趙江山也是點了點頭：“你的天資確實不凡，是我們這一輩之中，十個人中，他是最聰明的一個。”

    “我們一般要五日才能念完，他一日便可以念完。”

    “小師弟也是個聰明人，時常替師父分憂，傳授佛門真諦，深受師父喜歡。”

    “而且，你心地善良，卻做了一件善事，深受街坊鄰居的尊重，打仗的時候，日本士兵抓住了你，要你交出瓷瓶，你卻矢口否認，日本士兵唯恐失去了這件寶貝，就放過了你，但我們都很清楚，你能活下來，全是因為他的人格。”

    “所有人都被抓走了，唯獨他還活著。”

    “他講解的是一套簡單易懂的佛教理論，讓日本士兵們很是感動。”

    當時的日本士兵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有著強烈的征伐欲，絕不會被民眾的仇恨壓得低下頭來，只是趙百川有著極高的佛學修養，才會放過他們。

    日本人崇拜佛教，是從華夏傳下來的，現在的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但是，這是無法更改的。

    “對了，我記得這件東西運到馬家廟的時候，大概五十多年了，人老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了。”趙江山說道。

    聞言，周陽松了口氣，他以為是自己的失誤，是因為自己的記憶出錯了。

    五十年以前，在一九四○年，這是合乎情理的。

    那個年代，日本人在胡.海省出現過。

    周陽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突然變得這么多事。

    一個沒有欲望的老頭，一個出家人，能有多大的惡意？

    周陽若無其事道：“住持，你這位小師妹可是傳說中的存在，可否讓我看看他的墳頭？”

    “這件瓷器，你和你的同門，為了這件東西，已經有五十年的時間了，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但我會盡力保護好它。”

    周陽突然有些佩服他了。

    這座古剎，原本已經是強弩之末，本該轟然倒塌，化作飛灰。

    他們能活到今天，完全是拜寺廟里的人和肩負的使命。

    保護好這個國家的國粹。

    這樣的氣魄是應該的！

    周陽雖然沒有接受過什么道德上的教導，但對于兩位同門的舉動，他還是很有感觸的，就是有了他們，華夏的光輝，就不會被其他人遺忘。

    周陽躬身一拜，由衷的說道。

    “言重了。”葉伏天微微一笑。

    “后山有師兄的墳塋，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幫我鑒定一下青花瓷瓶，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了，希望能把這件寶物交給政府。”

    周陽在心里暗暗贊嘆。

    明知這些瓷瓶價值不菲，甚至入侵者也要搶奪，可這位主人一心只想著交出，沒有半點自私。

    這是何等的出色！

    “不僅要為趙百川立一座紀念碑，還要為趙江山豎起一座紀念碑，這可是國家的大功臣啊！”

    周陽二話不說就同意了：“住持，咱們現在就開始做！”

    趙江山微微一笑，拿起了自己的酒杯，端起周陽的酒杯，也跟著走了進去。

    周陽走進大廳，把桌上的三個真的青花瓷瓶和一個唐朝的小袋子拿了出來，說道：“我覺得這是真的。”

    趙江山看到周陽動作這么快，又是一堆一模一樣的青花瓷盤子，說道：“你仔細看一遍，都是一模一樣的，小心點，別弄錯了。”

    周陽點了點頭，將大殿中的瓷器一一檢查了一遍。

    周陽在大廳里轉了一圈，發現里面果然有很多瓷器。

    古代的陶瓷，講究的是南北兩種顏色，而不是青色北瓷和南方的陶瓷，這只是大多數瓷的顏色，而綠色和白色則是最好的顏色。

    就拿西周的陶器來說，它被稱為“青瓷”，現在被晉省的考古學研究院珍藏，但是，它的顏色，卻是一片灰暗，三千年前，陶器的制作技術還不成熟，所以，它的顏色，并不是很純凈。

    到了東漢時期，江浙地區的瓷器，色澤已經變得很淡了，與瓷器沒有任何的聯系。

    到了宋朝，所謂的瓷器終于有了綠色，但依舊泛著綠色，不夠純粹，燕京博物館里有一件瓷器，是一件很珍貴的瓷器，因為它的色澤很淡。

    直至汝窯的問世，才讓這件瓷器有了全新的認識，它的色彩就像天空一樣純凈，像海洋一樣清澈，因此，它的釉面也被稱作“天青”。

    “秘色釉”是指唐朝時期的一種瓷器。

    雖然宋代的瓷器已經發展到了極點，但這并不代表著唐朝的瓷器就比宋代的瓷器差。

    青花瓷瓶和青釉瓷瓶，難以相提并論，兩者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行業，不同的行業，不同的風格，不相上下。

    “大師，其他的瓷器，都是贗品，以假亂真。”

    周陽將自己剛剛得到的那些青花瓷片一一的說了一遍。

    這些寶物，一個是繡著金色飛蛾的錦袋，一個是五瓣葵口青花的青花瓷碗，一個是五瓣葵口的青花瓷盤，一個是八棱秘色的花壺。”

    “三只青花瓷瓶，一只唐朝的小袋子，價格不菲。”

    周陽也不掩飾，比起趙江山來，他差的太遠了，所以他的眼界也就更窄了。

    這位大師一生寂寞，甚至不惜斷絕香火，也要保護好華夏的古董，這樣的氣魄值得欽佩。

    可以說，這是一種無聲的貢獻，住在這座破寺廟里，不肯離開，就是為了等一支運送物資的車隊，希望他們能回來，將這些古董拿到手。

    但實際上，他們永遠都不會再出現，而他們留下的，就是這件瓷器。

    而現在，他來這里，正好可以幫助趙江山，完成他爺爺的心愿。

    周陽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無法再去喜歡她了。

    周陽在這位老僧人的臉上，發現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的老師，一直站在臺上，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姐姐，在火災中拯救生命；老爸的身子很好，但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每個人的生命都很珍貴，每個人都只能活一次，誰也不能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

    “住持，這些瓷器價值不菲，足夠你在這里住一棟樓了。”

    趙江山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也想不通，周陽怎么可能這么快就鑒定出來，他找了那么多的高手，那么多的高手，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都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卻沒有一個人得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這座宮殿里的瓷器，依舊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既然這樣，那我就給胡.海省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打個電話，讓他們幫我處理一下。”

    周陽聞言，都快被他的話給打動了。

    還有這樣的人，不是只有電影里才會出現的人。

    “大師，您今日教訓了我一頓，實不相瞞，我來這里，是另有圖謀，并非純粹。”

    周陽想到了自己來馬家廟的目的。

    趙江山微微一笑，心里已經有了計較。

    他要在一大批仿制品中找到真跡。

    他是個門外漢，但周陽卻是個專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這些都只是周陽的一句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萬一不是真的怎么辦？這小子，明明有鑒別寶物的眼光，偏偏還在故弄玄虛，故意弄虛作假。

    最終，他把周陽挑選的假貨拿到了城里，而那些真正的古董，則是被那個年輕人拿走了。

    這不正是他要做的事情么？

    趙江山嘴上沒說，心里其實很清楚。

    “別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所以決定順水推舟。

    “周陽，我很害怕你利用你的力量，幫了我這么大的忙，不管怎么說，我都要感謝你。”

    “我想讓你在這里吃飯，這頓簡陋的飯菜讓我很難接受，我會付你的報酬，但我沒有那么多的銀子。”

    老僧一指那四個真貨，痛痛快快的說道：“小家伙，這四樣你自己選吧，就當做是我的一點心意。”

    趙江山說了一句，在這宮殿內，他可以隨意取走任何能帶走的物品。

    他的用意很明確，他的計劃也很好，就是想看看周陽到底有沒有全力以赴，能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周陽遲疑了一下，還是婉言拒絕：“不用謝我，我只是幫了你的忙。”

    不過，這位老僧人的熱情，他也不好拒絕，周陽只好放棄，選了四個仿制品。

    這四個瓷器都是贗品，可以以假亂真，質感極佳，在燈光下散發出細微的光芒，遠觀似是一種蠟狀。

    “方丈，這四幅畫，我就挑回去做個裝飾品。”

    趙江山見周陽三兩下就拿出了四個瓷器，毫不遲疑地做出了決定，看來他早就找好了對象，心中充滿了疑惑。

    難道這位少年是在故弄玄虛，一上來就給他挑選假貨，結果卻給他選了一件真正的？

    趙江山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他也不清楚這些瓷器的真偽，只是從師傅那里得知，這里面有四個是真的，而那個香袋，卻是唯一的，其他的，他一無所知。

    難道是那個少年，用自己的荷包換取自己的信賴，偷去其他三個瓷瓶？

    “小家伙，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么分辨出這些假貨的？”

    趙江山讓周陽把這件假貨說出來，他不會鑒定，但他的判斷卻很準確。

    如果周陽能將這幾件仿制品的特性，詳細的說出來，說明這個少年，并不擅長陰謀詭計。

    若是吞吞吐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說明其中有貓膩。

    周陽拿著假貨，一臉的為難。

    讓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沒有光環，這是不是很合理？

    “大師，我無法解釋……”

    趙江山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心中有了決定。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下的三個暗色瓷器，再看看周陽身下那一堆的瓷器。

    “小子，保重。”

    他把三個瓷器和周陽手中的四個仿制品作為交易，然后說道：“這三個瓷器，你可以帶回去，作為你的紀念。”趙江山對周陽說道：“你這樣算計人，未必是什么好東西。”

    周陽疑惑的望著眼前這個價值不菲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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