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二人相視而笑，氣氛正是融洽之時，一旁傳來一道嬌柔的女聲：“臣妾也恭喜太后娘娘，如今安平公主回來了，往后便能同羲瑤一塊兒，常陪著您說說話了。”

        云夕月皺眉，轉頭望向那張幾乎沒怎么被歲月改變，一如既往令人生厭的臉。

        果然，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顧裊裊這個人都是這般的令人厭惡。

        周太后亦是聽出了繼后話中之意，無非是故意當著云夕月的面，點出慕羲瑤才是周國最為得寵的公主。

        她頓時有些不滿，這位繼后成日里不是與其他妃嬪拈酸吃醋，便是攛掇著她那一雙兒女向周帝邀寵。

        雖然周帝倒是并未表現出對哪個皇子的偏愛，但慕羲瑤卻是成功成為了周宮最受寵最風光的公主。

        連帶著繼后還要讓慕羲瑤到她這里來賣乖，雖然奉承得還算殷勤，但她就算拋去對繼后的不喜，也看得出來慕羲瑤只是表面乖順實則野心頗大，因此她對慕羲瑤從來也談不上什么厚愛。

        周太后如今更是有些心疼云夕月，云夕月孤身一人在京都，周帝又是那等涼薄之人，繼后亦不是個省心的，這處境著實是艱難。

        思索一瞬，周太后當即開口道：“羲月是該好好陪陪我這個老人家，不如這樣吧，羲月也不好獨自在宮中居住，便暫且與哀家同住永壽宮。”

        此話一出，不止驚到了周帝和繼后，連云夕月也頗為吃驚，有些不明白周太后為何如今竟會如此堂而皇之地袒護她。

        繼后亦強笑著說：“這如何使得？您平日里潛心休養，一時操勞起來怕是會對您的身子不大好。”

        而周太后則擺擺手，說：“哪有什么操勞不操勞的，羲月如今也大了，用不著哀家操什么心，況且宮里熱鬧些，哀家看著心里也高興。”

        周帝此時開口勸阻道：“如今安平已無須長輩教養，這般只怕不大合適。”

        這些年周太后已經很少會拂周帝的面子了，只是現下她想著，自己不知何日便撒手離去，便趁著還在的時候，盡力為這可憐的孫女做些什么吧。

        因此周太后堅持道：“此事你們不必再勸了，羲月如今剛回來，身邊沒個人陪著也是可憐，與哀家同住是正好的。”

        見周太后難得如此固執，周帝也不好當眾與她爭論，便勉強同意了。

        而且周國自來皇子公主都是由生母或養母撫養至成年出宮開府，云夕月是嫡公主，自然不可能由后宮妃嬪教養，繼后也是身份尷尬不可能養著云夕月。

        原本是打算讓云夕月獨住一所偏僻宮殿，但眼下周太后這個提議也很是有些道理，周帝想不出有力的理由來阻止。

        只是他終歸有些不高興，嘉和長公主一直是他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自然不樂見周太后親近云夕月。

        于是便補了一句：“那便暫且如此，不過安平終歸也已成人，雖暫未擇定夫婿，但也可破例先行出宮開府，屆時便從公主府中出嫁便是。”

        周國建國以來還沒有公主未成婚便搬去公主府的先例，但周帝的決定，自然沒有什么人敢勸阻。

        云夕月亦是不大在意他心中的那些小九九，能夠早些出宮，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省得在宮里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遇到糟心的人。

        于是這件事便這么定下來了，隨后便開宴了，今日云夕月回周國，京都有些身份的人都被叫來了，一時間延年殿內很是熱鬧。

        云夕月被留在了周太后身旁，周太后知道她久未嘗過周宮飯食，便一直勸著她每道菜都仔細嘗嘗。

        最后云夕月吃得都有些發撐，不過這番慈愛心腸，倒也叫她心里感到溫暖。

        席間云夕月還依次與其余的幾位兄弟姐妹都見了禮，瑞王自不必說，魏王慕羲衍對她也很是親切關愛，還主動提出擇日帶她出宮逛一逛。

        他們年歲相近，只是當初魏王因生母出身寒卑，他們母子便不怎么在宮里露面，是以與云夕月沒有太多交集，如今看來，倒也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因此云夕月與魏王也是多聊了兩句，至于齊王慕羲桓，雖也是言笑晏晏，但她直覺上感覺他的友善態度有些虛假。

        云夕月面上不顯，只客氣應對，心里想著齊王還需觀察一番，再決定是要有所結交還是疏遠提防。

        剩下年幼的皇子公主都與云夕月按著禮數互相見了禮，不管他們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對這位嫡公主還是尊重的。

        此番氣氛不錯，連慕羲瑤和慕羲辰姐弟都沒能影響到云夕月的好心情。

        左右她早已能夠熟練地無視和躲避慕羲辰過分的熱情，至于慕羲瑤，哪怕心里有些什么也不會在初次見面就當眾表現出來。

        她倒是仿佛不記得多年前是如何欺負云夕月的一般，溫言軟語地同云夕月聊了幾句，還表示日后云夕月有任何難處可以去尋她。

        只是這話，說的人沒往心里去，聽的人也未曾當真。

        見完了人，云夕月又在周太后身邊陪著說了會兒話，欣賞了一會兒周國的歌舞，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待宴會落幕后，她便隨著周太后一同去了永壽宮。

        到了永壽宮后，周太后仔細詢問了云夕月住處的安排，隨后還安撫了云夕月幾句，叫她在永壽宮不要拘束，要什么就說，也不要怕規矩。

        云夕月一一應下，而后周太后便擋不住困乏，先行歇息去了。

        而云夕月則是被領去了永壽宮的偏殿，惠姑姑他們早先聽到她要入住永壽宮，便已帶著人去收拾妥當了。

        偏殿也很是寬敞雅致，住下云夕月帶的這些人也是綽綽有余，惠姑姑做主分好了房間，也安排好了何時由何人伺候。

        聽完了惠姑姑的回稟，云夕月便吩咐眾人去歇息，她自己亦是沐浴更衣完便上床入睡了。

        又過了數日，云夕月已漸漸習慣了在周宮的日子，每日晨起練完功，便與周太后一同用早膳，隨后便陪著周太后說話或是念佛。

        用完午膳后，周太后要歇午覺，她便獨自尋些事情來做，或是看書，或是查看和回復信件，有時也會同前來問候的瑞王和魏王閑聊。

        談話中，她方得知宮中還有一個公主她未曾見過，便是葉貴妃之女，安和公主慕羲貞。

        葉貴妃出身名門，父兄皆為重臣，雖然只育有一女，但也算是周宮地位較高的主子了，也是繼后在后宮里最不對付的一個人。

        雖則繼后也是背靠父親承恩公和兄長定遠侯，但葉家卻是前朝便屹立不倒的大家族，投入周國后地位更是有所拔高。

        為了籠絡以葉家為首的前朝親貴，周帝也每月都按著日子去看望她們母女，給足了其臉面。

        繼后與葉貴妃起事端，十回也有個五六回，周帝不會偏袒于她，最后反倒被葉貴妃時時搬出來嘲弄。

        只是葉貴妃唯一的女兒安和公主慕羲貞，卻是一直身子不好，這點倒是繼后的孩子占了些上風。

        與云夕月這種因為母親難產而一時的有些孱弱不同，慕羲貞是娘胎里便帶了弱，這些年一直將養著也只勉勉強強，三不五時便會生病。

        云夕月回周國時，她不巧受了風寒又病倒了，這些日子也一直養著，所以這才一直沒機會見著。

        不過倒是托瑞王給云夕月帶了份禮，禮物還頗為貴重，倒是讓云夕月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也不明白這個未曾蒙面的妹妹為何送她這般重的禮，便想著來日有機會見著了，倒是應該好好瞧瞧慕羲貞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周宮閑散的日子過了許久，也沒怎么見到過周帝的面，想來除了讓她回來出一口氣外，周帝對她也沒有其他的想法。

        倒是見到過幾回給周太后請安的繼后，不過云夕月與她自然不會有太多交流，繼后也不敢在永壽宮里說些什么不好聽的。

        至于慕羲辰，則是被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慕羲瑤，拎著在臨陽遇刺的事情狠狠說了一通。

        慕羲辰自然也就大敢再往永壽宮跑，惹得慕羲瑤更加惱怒，如此云夕月終于是落得了個清凈。

        見時機差不多，云夕月便向周帝請示，打算回舊王府看一看。

        理由便是她母親嘉和長公主當年尚有些東西遺留在舊王府，長公主封后入宮后也一時沒有收拾徹底，離開周國的時候亦是遺留在此。

        而周帝對這樁事倒是也有些印象，甚至當初還將宮中嘉和長公主留下的東西都打包送去了舊王府她的院子里放置。

        云夕月提出這個請求，周帝倒也不是十分意外，雖越發地有些對云夕月厭煩，想著她果不其然和嘉和長公主完全是一條心，對他竟如此不順服。

        但也還是點頭同意了，反正那些舊物早在他面前過了眼，沒有什么緊要的，他也一直不便處置，如今云夕月來收拾倒也合適。

        其實周國公主出宮倒也不難，雖沒有越國公主自在，但只要不過分頻繁便好。

        不過要找到一個由頭卻也不是一件易事，尤其對于云夕月這種宮外沒什么有關系的人來說，總不能直接上報說她想要出宮轉轉吧。

        于是借著這個機會，挑了一個日氣晴好的日子，云夕月便帶著玉瑯和紅豆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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