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是年宴，各家團聚，所以在宮中擺的也是家宴，到場的也不過是諸位皇子公主和后宮妃嬪，除此之外還有些個地位高些的宗親。

        雖是從魏王那邊聽聞過周帝對旁宗做過的事情，云夕月眼下打量著眾位宗親，卻都沒有看出誰對周帝有所怨恨不滿。

        或許是當年周帝做得實在干凈，眼下這些人未曾察覺，也或許對周帝心懷怨恨之人，始終隱藏得很深。

        不過眼下那些事暫且輪不到她來管，云夕月眉心微蹙，看向對面端坐著的，原本今日絕對不該出現在此的陸長川。

        后者察覺到她的視線，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隨即比了個一的手勢。

        云夕月登時便了然了，只怕是慕羲瑤著人請他過來的，不過今日是家宴，而周帝卻同意了陸長川被請進來，這便有些問題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慕羲瑤早先告知了周帝想擇陸長川為駙馬，而今日陸長川被請來此處，正是代表著他與皇室之間的關系不同以往。

        甚至有可能今夜宴會，周帝便會下旨賜婚于慕羲瑤和陸長川，思及此處，云夕月的神情便凝重了起來。

        慕羲瑤這一手來得也是突然，她日夜防備，竟還是被慕羲瑤趁著今日年宴她騰不出手關注陸長川那邊，給一下鉆了空子。

        不過眼下情形也是容不得她再多去糾結猶豫，云夕月回過頭喚來玉瑯，低聲吩咐了幾句，而后云瑯便領命匆匆轉身離開。

        然而她這邊的動作，卻也被上首的慕羲瑤看在眼里，她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亦是對身旁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后者便福身退下。

        眼下云夕月神思緊繃，自然也發覺了慕羲瑤那邊的動靜，她微微側目望去，卻見到慕羲瑤正對著她露出一個挑釁的神情。

        云夕月眸光沉沉，勾起了一抹冷淡的笑，收回了目光，隨后舉起桌上的酒杯便昂首一飲而盡。

        另一邊，玉瑯走出大殿，循著宮人輪值歇腳的地方走過去，很快便找到了永壽宮的宮人所在之處。

        她走向一個正喝著茶的宮女，此人是周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名喚茯苓。

        玉瑯向茯苓使了個眼色，隨后便帶著起身的茯苓離開，一路走到偏僻無人之處，低聲說了幾句話，后者也一臉認真地連連點頭應下。

        誰知她們正說著話，突然便沖出來幾個不曾見過的太監，將她們團團圍住不說，還要上前來捂她們的嘴。

        然而他們卻見到玉瑯在如此危急的情形之下，竟絲毫不顯慌張，還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旁便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一個人竟被踹飛到他們的跟前。

        待到地上那人掙扎著抬起頭來，他們才發現被踹過來的人，竟然是將他們喚來的宮女，登時幾個太監便慌了神。

        “光天化日的，幾位這是要做什么啊？”

        伴隨著這道聲音，一個高挑的女子從拐角處現了身，見到她，玉瑯臉上的笑容愈發明顯，開口道：“幸好你來的及時，真沒想到現下竟有人敢在宮中做這種事。”

        另一頭的紅豆見玉瑯她們沒事，便放下了心，也點了點頭，說：“還是殿下英明神武，讓我一直留在外面盯著，若是有異常便能及時出手。”

        而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得不輕的茯苓，在見到紅豆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氣，捂著胸口說：“老天爺啊，如今宮中竟出了這樣的事，真是”

        玉瑯扶住她，寬慰道：“姐姐別怕，我們殿下就是怕有人趁亂做些什么，早已有所準備。”

        紅豆也附和道：“正是，方才是我故意讓他們先出手再抓個現行，沒成想嚇著了姐姐，紅豆向姐姐賠禮道歉。”

        茯苓擺擺手，說：“這些道理我都曉得的，不必如此，倒還是要多謝你了，倘若沒有你，便真被這些人得手了。”

        這時被紅豆打傷在地的宮女憤然出聲道：“你們、你們竟然敢對我動手，若是讓我們公主知道了，定輕饒不了你們！”

        聽到這般威脅之言，紅豆只冷哼了一聲，顯然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而玉瑯恬然淺笑，卻氣勢迫人地開口道：“你大可以將此事宣揚出去，到時候也好叫旁人知曉你們主子命人綁架永壽宮的人，看到時候究竟是誰會倒大霉。”

        聞言，宮女啞然失聲，若是此事鬧開了，慕羲瑤定然頭一個便會滅她的口。

        是以她也不敢再叫囂，而是搖頭道：“不是，此事與我們公主沒有關系，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也不認識他們。”

        玉瑯笑容不減，說出的話卻讓宮女如墜寒窖：“究竟有沒有關系一審便知，正好永壽宮的茯苓姐姐也在這兒，此時想來太后娘娘會給出個公道的。”

        見勢不妙，那幾個太監拔腿就想逃，就算此事敗露慕羲瑤會收拾他們，但是好歹也還有一線生機，真被抓去審問了，他們才當真是半點機會都沒有了。

        不過他們終究還是小瞧了紅豆，她不只能輕易便收拾了那個宮女，還能一個人便將他們所有人那下也是輕輕松松。

        而與此同時茯苓也去另一邊叫了人過來，見到紅豆一個女子竟將一眾太監打翻在地，前來的禁衛也頗為吃驚，沒想到竟有這般身手的宮女。

        因著此事關系到周太后和云夕月的人，是以他們只是暫時將人收押起來，還要等到宴會散了請周太后親自做決斷。

        此間事并未立刻傳入殿中，因此殿內仍舊是一番歌舞宴飲的諧和景象，直到周帝示意，他身旁的大太監便出聲命眾人肅靜。

        周帝摸著胡須，笑著開口道：“今日是家宴，朕也有一樁家事欲與諸位同樂。”

        云夕月眼神一轉，見到此時周太后身邊突然換了人，換上來的正是茯苓，而后茯苓便湊近周太后耳邊說了些什么。

        見此情形，云夕月稍微定下了心，看來外頭的事情沒有出太大的意外。

        隨即周帝又接著說道：“朕的長女安樂，如今已到該成婚的年紀，朕雖是不舍，但留了這許多年也不好再留了。”

        聽到這話，慕羲瑤立刻站起身來，福身道：“父皇言重了，兒臣自是愿意一直在父皇身邊盡孝。”

        周帝擺了擺手，說：“也罷，左右你選了駙馬，日后也可常往宮中來看望朕和皇后，此事是你的終身大事，不必再推脫了。”

        慕羲瑤紅著臉作出害羞的模樣，羞怯道：“既如此那兒臣便都聽父皇的。”

        周帝大笑了幾聲，而后招手對著神色不明的陸長川喚道：“陸卿，你且上前來。”

        此情此景，在場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周帝這是什么意思，而知曉些內情的人，便不由地將視線投向了另一邊的云夕月。

        被眾人矚目的云夕月，卻并未流露出什么難看的神情，反而是對著起身上前的陸長川，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后者亦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陸長川面色平靜地走到周帝跟前，跪下行禮，道：“微臣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

        周帝一揚手，說：“陸卿平身吧，朕記得前些日子安樂還同朕夸贊過你的文章，朕看既然你們投緣，不如便成一樁好事，你看如何？”

        云夕月暗自冷笑，他這話說得當真是假得要命，若是偶然起意的，又怎會今日早早地就將陸長川給叫進宮里來了。

        而且分明他們就沒有打算給陸長川留什么拒絕的余地，還故意當眾詢問。

        陸長川自然是不好回復這番話，要他答應是不可能的，只是若要拒絕，這話也不能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而這時周帝一旁的周太后出言道：“且慢，此事怕是有些不成。”

        聞言，周帝不解地偏過頭，問道：“哦？母后此言何意？”

        周太后神情淡然，掃了一眼頓時目光有些許慌亂的慕羲瑤，開口回道：“原是哀家早已擬了旨，為羲月和這位陸大人賜婚，只是想著年節過后再與你商議，屆時再將旨意傳下去，沒成想現下竟鬧出了這起誤會。”

        聽到周太后這般說，周帝有些詫異的看向云夕月，一時也頓覺有些難辦。

        而被提及的云夕月站起身來，施然快步走到陸長川身旁跪下，垂首道：“此事是兒臣向皇祖母提起的，未曾先過問過父皇，還請父皇見諒。”

        “這”

        周帝頓時便犯了難，按說云夕月的婚事由周太后做主也沒什么，左右他原本也不怎么關心，只要云夕月不是和什么世家大族聯姻就好。

        不過現下慕羲瑤也點明了要陸長川做駙馬，他也應下了，且方才還當眾提了出來，雖說還沒有明下圣旨，但是此事也不好輕易改口。

        這般難得一見的情形，底下的人也是心思各異，不過大都是抱著瞧熱鬧的態度，驚訝于兩位公主竟看上了同一個男子。

        一位是繼后長女，頗得周帝恩寵，而另一位是周帝原配嫡女，背后亦有越國為倚靠，兩相比較竟說不出究竟是誰更勝一籌。

        而且慕羲瑤素來有端莊嫻雅之名，人脈也頗廣，但云夕月亦是無可置疑的才貌卓絕，風華驚人，兩者皆各有所長。

        不過云夕月和陸長川自周太后壽宴默契配合了一舞后，傳聞就一直很多，看好他們的人也不少，大多數人倒是對慕羲瑤突然站出來橫插一手感到訝異。

        如此一來，眾人都拿不準這場爭奪究竟是誰更占上風，便紛紛好奇周帝最后會作何決斷。

        究竟是偏向他自來寵愛的安樂公主慕羲瑤呢？還是顧及到云夕月身后的越國和周太后，選擇向云夕月這邊讓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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