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劉牧早就已經死了。

　　周北平接到的那個電話，只是來自鬼魂的電話。

　　事實上，劉牧不止是打了電話給他，王小胖等人也接到過他的電話。

　　只是，沒有人相信，也沒有人愿意管這等閑事。

　　只有周北平來了。

　　至于這個劉牧。

　　他大半的話，都是真的。

　　只是最終，他還是沒有忍住，上了樓。

　　這一上去，也跟他的那些前輩一般，沒有再下來過了。

　　他的那些前輩阻止過他。

　　甚至施展了鬼打墻試圖阻止他送死。

　　只是他，終歸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

　　好奇心不僅可以害死貓，同樣也能害死人。

　　“你們可以走了，下輩子，好好做人。”

　　周北平轉過了頭，對著空氣，嘆了口氣。

　　他能夠見得到，那站在門口的一個個亡魂。

　　劉牧就在他們其中。

　　他朝著周北平鞠了一躬，眼中有著感激，也有留戀，當然更多的，則是懊悔。

　　他本可以不死的。

　　可最終，他還是上去了。

　　有的時候，恨意，真的很可怕。

　　它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

　　濃重的狠，化為殺意，最終舉起了手里的屠刀。

　　不得不說，那個光頭男的確兇悍異常。

　　濃重的殺氣，連鬼魂都懼怕。

　　它們只能躲藏在這里，試圖阻止跟他們一樣，邁入深淵之人。

　　但這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后面的事情，不用多說也知道了。

　　那戶人家僅活著的父親，也就是那個光頭，被判了死刑。

　　“他們不是喜歡偷么，那我就等著他們，來了以后，一個也別想走。”

　　錄口供的時候，光頭沒有任何表情，事實上，他對這個世界早已沒有任何眷戀。

　　支持他活下去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恨意。

　　那種恨意殺死了那些竊賊，也殺死了他自己。

　　從他的妻女死后，他的心也跟著死了，變成了一尊殺戮的機器。

　　只是對此，周北平卻是不予置評。

　　那個光頭男，是個可憐之人。

　　那些竊賊，也是可恨之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恨之人，又必有可憐之處。

　　周北平能做的，只是送那些亡魂，魂入地府。

　　至于系統獎勵的三年道行，不提也罷。

　　……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在破舊的城隍廟前，周北平守著那扇憑空出現的地獄之門，百無聊賴。

　　今日乃是清明節。

　　凌晨的時候，地獄鬼門大開，鬼魂得以來到人間，見上親人一面。

　　至于周北平，他本在公司，望著窗外飄著的細雨，感覺頗為愜意。

　　可沒曾想，城隍爺親至，讓他今夜守著地獄之門，在午夜零點到來之前，必須讓所有來到陽間的鬼魂回到地府，然后把地獄之門關上。

　　沒辦法，頂頭上司的命令，他不得不從啊。

　　所以吃過晚飯之后，他便是駕車來到了這里，接替老黑，看著地獄之門。

　　這活兒不臟不累，就是無趣的很。

　　望著從四面八方，飄蕩而來的鬼魂，進入了地獄之門，周北平也是打了個哈欠。

　　“早知道，該讓江晨過來陪我聊聊天的。”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該見親人，也都見過了，所以這些鬼魂老實得很，不用多說，自行便是進入了地獄之門。

　　還沒到晚上十點鐘，大部分鬼魂便是都回到地府。

　　“就還差一個了。”

　　看了看手中的冊子，只還剩下最后一個名字，周北平也是搖了搖頭。

　　本以為可以收個早工，看來還得等一會兒了。

　　他點著煙，耐心的等著。

　　“十一點了。”

　　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周北平坐不住了。

　　他從那張從廟里搬來的老舊條凳上站了起來，合了合衣。

　　這天就是這樣。

　　白天的時候艷陽高照，穿一件短袖足夠，可到了下午便是轉了天，至于現在，外面套著一件外套，還感覺有些冷。

　　唐思，龍隱縣人氏，死于2017年冬，是一只未滿一年的凍死鬼。

　　是的，這人的確是凍死的。

　　冊子上，每一只鬼魂的姓氏，死亡時間，以及死因都寫的明明白白。

　　說起這龍隱縣，周北平上次去過。

　　那個跳河自殺，然后變鬼把公司老板給弄死的淹死鬼，就是龍隱縣的。

　　這家伙現在還沒回來，這是打算借著這個機會不回地獄了嗎？

　　“老黑，出了點事情，待會兒你來把這地獄之門關了，我去一趟龍隱縣。”

　　周北平看了看天色，心知那家伙今晚應該是不會回來了，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黑無常。

　　黑無常也沒多說，像他這樣的存在了上千年的陰差，什么怪事沒見過，這點小事自然沒有放在心里，答應了一聲，便是掛斷了電話。

　　周北平重新拿起冊子看了看。

　　在陽間，每個人都有履歷。

　　陰間自然也有，而且只會更加詳細。

　　以此來判定功過是非，是升天還是下地獄，或者入六道，投胎輪回。

　　這唐思是個賭鬼，家里家徒四壁，幸運的是還有個賢淑的妻子替他侍奉他還在世的爹、照料乖巧的兒子。

　　家里的錢從不敢讓唐思經手，要不然保準被他拿去賭檔，

　　而且唐思這人一向時運不濟，逢賭必輸。

　　他也曾多次的痛哭流涕，向家人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再碰一個賭字，可是唐思這人就是自制力太差，經不住誘惑，控制不住自己罪惡的小火苗，最后星星之火染成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的賠的一干二凈。

　　唐思的媳婦是相親相來，心靈手巧做了一手好女工，在鄉里開了一家刺繡店，刺繡的圖樣十里八鄉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加起來也沒有她的精巧、絢麗。

　　靠著心靈手巧，賢惠持家的媳婦，所以唐思雖然是個賭鬼，但家里也算過得去。

　　眼看到了年關，唐思媳婦緊趕慢趕把手里的幾件衣服交了差，賺了些錢，心想著一家三口可以一同去趕集置辦點年貨，也給兒子買點新衣服。

　　可一大早，鄉里水泥廠的廠長就來店里請唐氏去府上看活兒。

　　本想著推辭過去就算了，可是水泥廠的廠長是老主顧，他們廠里那些工人的工作服就是她給制的，實在是不好博了人家的面子。

　　可眼看就要過年了，今天要是不去趕集，恐怕就沒什么時間置辦年貨了，那這年就過得沒也什么滋味。

　　這時候唐思在旁言語了，自告奮勇的讓媳婦把趕集的任務交給他。

　　看著自己媳婦露出了為難的神情，唐思趕緊保證絕不去賭，否則找個繩子在外面吊死算了！

　　聽聞這話，唐氏這才從箱底拿出一個小小的手絹，把錢遞到唐思的手里，細細叮嚀該買的東西，臨走時還特意強調這是家里最后的積蓄，若是拿去賭錢，以后就不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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