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一邊說著，一邊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

　　“以前是我不好，總是一門心思想要做出成績，想要擠破了頭都要往上面鉆，不過現在我看開了，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他突然有些釋懷了，露出溫柔的神色，輕輕撫摸著女人的腦袋。

　　雖然，入手毫無生氣，一片冰冷。

　　“不過你放心，小輝我會照顧好的，我已經請了一位心理咨詢師幫他疏導了，應該會有成效的。”

　　老馬幫女人清理著身上的冰霜。

　　就好像古時候，幫女子梳妝的小奴婢。

　　小心翼翼的，盡量讓她保持著，生前的姿容。

　　他做起來駕輕就熟的，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雖然，就算如此，女人臉上的，身上的尸斑，也無法掩蓋。

　　“對了，過不了幾個月上半學年就要結束了，暑假的開始，也意味著教師評職稱該開始了。”

　　“去年我去評了，就為了多那幾百塊錢。”

　　“幾百塊錢也是錢啊，每個月能多出500塊錢的工資，算上公積金在內一年能多出7000塊，在我們縣城能買一個平方呢。”

　　“小輝就要考大學了，到時候花錢的地兒多啊，更別說，以后還要結婚生子，我欠他的太多了，以前沒有機會，現在該彌補的也要彌補了。”

　　“彩禮，婚房這些，都要開始做準備了，以后娶了老婆，不能跟著我們爺倆受苦啊，以前你受的苦太多了，我是彌補不了了，但不能讓別人也跟著受苦啊。”

　　“對了，你是喜歡孫子還是孫女呢？”

　　“其實女孩我是喜歡的，懂事，知道心疼人，但我們老馬家三代單傳啊，還是生個兒子吧。”

　　“等我們的孫子出生了，我就抱來讓你也來看看。”

　　“你雖然是抱不動了，但是也能看看啊。”

　　“只可惜，去年我沒評上特級，落選了，今年可一定要爭取了。”

　　老馬絮絮叨叨著。

　　就好像妻子還活著，就好像，她也能聽得懂似的。

　　他就那樣一直說著，也將女人收拾的干干凈凈，漂漂亮亮的。

　　嗯。

　　至少在他看來，是漂亮的。

　　“好了，我該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這天變暖了，時刻該注意了。”

　　老馬站了起來，準備把冰柜的拉門關上。

　　可就在這時。

　　“夠了！”

　　緊閉的屋門突然被打開，馬輝沖了進來。

　　周北平就在他后面，也跟著他，走了進來。

　　當見到老馬，以及冰柜里面的女人，周北平明白了過來。

　　他明白了，為什么馬輝會做那樣的夢。

　　也明白了，為什么馬輝之前說，不想再見到他的母親。

　　他不是不想見到他母親。

　　他只是不愿意見到，這樣的，被冷藏在冰柜，體內注射了福爾馬林的一具尸體。

　　周北平也終于知道了，為什么老馬給他端茶的時候，會有一股，類似消毒水的味道了。

　　其實那根本不是什么消毒水，那只是，殘留的福爾馬林。

　　“你，你早就知道了？”

　　老馬有些吃驚。

　　但很快，便是釋然了。

　　他其實早就感覺到了，馬輝的不正常。

　　對他的態度，也日漸冷淡。

　　原來馬輝根本不是怪他以前對工作太過偏執了。

　　馬輝只是受不了，這樣的，所謂的彌補的方式。

　　“看來，你病的不輕吶。”

　　這是人家的家事，周北平本不應該摻和。

　　但見到這樣的場景，他也終歸是忍不住的，開口了。

　　“你們懂什么？只有這樣，才能讓小慧永遠留在我身邊。”

　　老馬有些激動起來。

　　他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

　　以前是他不對，讓小慧心臟病發作，人沒了，他很悲傷，一下子覺得天昏地暗了。

　　不過后來，他想到了一個方法。

　　在入殮之前，他偷偷的把小慧的尸體偷了出來。

　　他一開始想效仿新聞上的，把得絕癥的妻子裝入液氮罐中保存，期待日后科技發達了，能夠有機會治好。

　　但人都已經死了，科技在發達，難道還能死人復生不成？

　　再者說，這樣，他也看不到小慧。

　　所以，他把尸體裝入了冰柜中。

　　這還不算，后來他還弄到了福爾馬林，并將福爾馬林注射到了尸體里面。

　　他覺得這樣一來，便能夠經常見到妻子了。

　　沒事的時候，可以過來陪陪她，跟她說說話，他覺得這樣真的挺好。

　　“小輝，你認為呢？”

　　周北平搖了搖頭。

　　他覺得，他沒有必要再多說什么了。

　　“如果你能接受，那我立刻就走。”

　　“如果你無法接受，那我可以幫你打個電話。”

　　周北平拿出手機，按下了110。

　　正如他之前所說的，這個老馬，真的病的不輕了。

　　他沒有必要再多說什么了。

　　說了，老馬肯定也聽不進去。

　　“打吧。”

　　馬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緩緩開口。

　　是啊。

　　活著的時候，不能陪伴在身邊。

　　現在人已經沒了，卻用這樣的方式，強行留在身邊。

　　真正需要去看心理咨詢師的，不是馬輝，而是老馬自己。

　　周北平點了點頭，按下了撥號。

　　警察來的很快。

　　至于老馬，也被帶走了。

　　畢竟是尸體的親人，侮辱尸體罪什么的，他不知道老馬會不會被檢方起訴。

　　但是心理治療，肯定是免不了的。

　　周北平也并不覺得，有什么過意不去的。

　　相比于，那什么評職稱，多拿點工資。

　　他覺得，能讓小馬在一個正常的，健康的環境下長大，而不是受到老馬的影響，最終真的患上心理疾病，應該更加重要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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