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不會再失手
伊一頓,眼簾垂落,遮去了那轉瞬而現的愧疚。“世子何必如此挖苦伊摯?伊摯的心向著何處,世子應該最為明白。”
提及此處,紫葵心間難抑憤然。當初他就是以為自己明白伊的心意,所以才會那般信任他,將小姑姑的將來全全交付于他,可結果呢?
“挖苦?究竟是挖苦還是事實,你自己心里清楚。”紫葵挑唇揶揄:
“伊大人是商國重臣,公事繁忙,方才一見,恐怕私事情事也是不少的,往后小姑姑之事就不再勞煩你操心了,左右她也已患上瘋癥、被棄傾宮,又終日遭天下人謾罵嘲笑,這一輩子怕是都沒有翻身安樂的余地了……”
說到這,紫葵神情閃爍,憤恨之中又顯凄涼,銀牙緊咬。
走到如今這一步,不止伊對不起小姑姑,就連他自己也是無法原諒自己的。若非他盲目相信伊,若非他自己能力太弱,又怎會變得這般?
現下的他幾乎失掉了全部希冀,卻見伊已暗自調平了略起凹凸的情緒,抬起眼來薄唇輕啟:
“世子可知商國西遷是誰的主意?又可知亳邑西靠洛河,從這里快馬加鞭趕到傾宮僅需半日?”
“你……!”紫葵反應一瞬,霎時瞠目,但轉眼又冷靜下來,喟然道:
“就算你偶爾能去看她那又如何?她已經瘋了,眼不識人,心無感知,再也體會不到這世間美好……”
伊卻毅然。“不會的,我定能醫好公主。”
看他如此,紫葵心底重燃希望,可也還是不敢相信。“醫好瘋癥?這世上還無人能醫好瘋癥。”
伊神色自若,仿佛十拿九穩。“瘋癥病因眾多,只要能抓住根本,就并非無望痊愈。”
“她的病因,你知道了?”紫葵眸光一閃,看來伊還是惦念著小姑姑的。
伊頷首。“派人查了些許,大致猜得到一二。”若非有如此把握,他又豈會甘心情愿多等了這么久?
紫葵終于緩了一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但在這世上,伊恐怕是最了解他小姑姑的人了。
“既然如此,去的時候叫上我,我也要見她。”
他心疼他的小姑姑。沒人知道,當他聽說他那美麗活潑的小姑姑已經凄慘如斯、孤零零的被關進傾宮之時,他的心痛到了何種地步。
伊有些為難,猶豫道:“帝癸剛棄公主不久,只怕是,遺留了不少了眼線盯著……”
紫葵略有恍然,明白他的意思。“我身份太過顯眼,不方便是嗎?”
伊連忙一揖,立下承諾:“傾宮之地,伊會盡快安置,待時機成熟,便可引世子與公主重逢。屆時,伊摯也定然會還世子一個健康完好的小姑姑。”
這話聽著耳熟,仿佛十幾年前他也曾立過類似的誓言。“此話當真?不再食言了?”紫葵瞥眼睨問,眸中利色隱現。
若伊再令小姑姑出什么岔子,那他有施紫葵必定會傾盡自己蒙山世子之力,無論如何也要將伊拉下高位,將他打回原來那個人人唾棄的下等奴隸,再把他千刀萬剮,為小姑姑出氣!
伊亦是容不得自己再失手的,滿腹誠意,深深鞠躬。“請世子再信伊摯一次,伊摯可以性命相保,定當不再負世子所望,讓公主重拾心智,安度余生。”
遠處樹后,奉天乙之命出來尋蘭回去獻舞的高辛勝恰巧看見了伊在紫葵面前連連躬身的模樣。
他眉心微跳。在他看來,這個伊摯雖出身卑賤,骨子里卻清高得很,現在其成了商國阿衡,普天之下能入得其眼、得其如此恭順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數了。
甚至可以說,在他的印象里,就只見過伊對他父親一人這般低頭下氣過。該不會……
“公子大可放心,伊摯于商而言,是絕對可靠之人。”
側方忽有清亮的話音入耳,勝心下一驚,轉身施禮。“勝拜見元夫人。”
誰不知曉伊是月桐的人,月桐本身也是個聰敏難對付的角色,眼下又被其看到他對伊生了疑心,他自是要當心應對的。
月桐微笑著看了他一眼,心道這二公子高辛勝素來表現得隨和安逸、與世無爭,凡事自保為上,比起那亂咬亂斗的世子太丁倒是聰明得多,偶爾與他多聊兩句、幫伊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障礙也未嘗不可。
“你們這些小輩只知伊摯是我的媵臣,隨嫁來到商國,卻不清楚在跟隨我之前,他其實只是蒙山國里一個低賤無比的奴。”
月桐五指纖纖,輕輕扶上擋在身前的樹枝,視線越過層層綠葉遠遠落去伊的身上,又改了口道:“不……應該說,他是個最不尋常的奴。”
“因為他才華出眾?”勝脫口而出。
月桐輕笑搖頭:“一個下等奴,識字都是死罪,才華不應只會給他招來禍端嗎?”
勝也生了好奇:“那是因為什么?”
“因為一個特別的人。”月桐轉回身來,憶起從前,眼中漸悠。
“是她最先發現伊摯的與眾不同,為了挽救瀕死的伊摯不惜大鬧國宴,引起了所有賓客的注意。當時的這些賓客中正有你的父親,有我,也有偽裝成夏使的當今夏帝夏后癸。”
勝早就覺得伊與喜的關系應當不淺,便大膽猜道:“那個人……是前不久瘋掉的……元妃?”
月桐原本是對喜沒什么感覺的,可如今每每聽到這個“瘋”字,又想起過去種種,她還是禁不住悵惘:
“那時的元妃還是蒙山國的小公主,十四歲的小丫頭,擅于琴瑟,有些小機靈,生得水嫩,又一副男裝扮相現于人前,確實有些與眾不同。她心思巧施,也終于引來了你父親的關注,幫她救下當時她拼命力保、還是個下等奴的伊摯。可世事無常,那次國宴,她收獲的不止是你父親的另眼相看和鼎力相助,還有帝癸對她的垂涎。于是第二年,有施氏謀反之時,帝癸親征大捷,便以得到她為條件換了蒙山不滅。她被迫成了元妃,遠離故土,卻在伊摯心中留下了一個難解的死結……”
月桐不免又是一嘆,斂息抬眸,道:
“也就是說,沒有當年的元妃,就沒有今日的伊摯。蒙山世子自小與元妃一同長大,是元妃最為親近的侄兒,伊摯對他恭敬自是有理可循的,此事我與你父親都十分清楚,無需芥蒂。而真正給了伊摯一切的人是你的父親,再造之恩亦是不小,伊摯對商的情誼同樣無可質疑。”
勝想了想,沒料到平日里少有交集的月桐竟能與自己如此耐心解釋,便也舒緩下戒備,與其坦言:
“可我擔心,如果有一日商與蒙山兩相對立,他可會動搖?”
商遲早是要與夏對立的,而蒙山國自當初戰敗,這些年就一直在極力擁護大夏和帝癸,哪怕現在元妃被棄,蒙山都未提出任何異議。
這一點令勝不得不擔憂。
卻見月桐掩口失笑,語帶神秘:“公子還是太小瞧伊摯了,他才不會讓那樣的一日到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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