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紅黃諼草,一毒一藥
喜和癸自容臺宮搬去了正陽宮居住,導致幾乎整個容臺的庖廚都要隨著一起遷走。
除了專供元妃飲食的園圃依舊留著之外,唯獨制酒的酒房因釀造期間酒水不易挪動而沒有搬遷。
曾經熙熙攘攘的容臺宮庖廚之內,如今已見不到多少人了。
陰涼的酒窖中,女酒們一邊查備著釀酒所需的酒具,一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小聲碎念:
“聽聞風妃前兩日在容臺宮墜樓,可大王卻連一眼也沒看她的尸首,甚至沒有下令徹查是否可疑,只吩咐趙大人按流程葬了了事。風妃不得寵,又素來低調,最后落得個如此下場,真是可憐了。”
“誰讓她選錯了地方自盡,驚嚇得元妃連容臺宮都不敢繼續住了。聽說,彼時大王將五層的羽臺增至九層修葺為容臺,為的就是討元妃歡心。如今鬧成這般,大王自然更加氣惱,又怎會善待她的后事?”
“可風妃曾是東夷風氏中很得寵的公主,大王這樣處置,著實沒給風氏面子,怕是此后風氏即便嘴上不說,心里也會埋下怨念吧。”
“這有何稀奇?大王也不是第一次因為元妃而得罪諸侯了。”
“也是,當初有緡侯被殺,豢龍大夫費了大半年的唇舌才將有緡氏的怨氣壓下。這么多年了,那有緡國到現在還口服心不服,每年朝貢和春祭都最后一個來、又第一個走……”
幾個女子“八卦”得火熱,忽聽門口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插嘴訓道:
“怎么?你們就這般無事可做?那宮中大事也是爾等可以隨意聚眾閑話的?”
來者正是庖正艾庚,在他身后緊跟著的還有他的“心腹”——那個長相極為出眾、名為“伊”的上等奴。
“大人!我等知錯,這便散了去忙各自事務。”女酒們沒想到艾庚會來如此冷清之地,一驚之下紛紛躬身認錯,又很快散開,各忙各的去了。
艾庚被這些不省心的手下擾得氣惱,愁眉一吁,面上陰郁之色還未調整回來,他便轉身言道:“伊,你隨我去趟園圃,定下釀造此批酒水的材料。”
“是。”伊躬身應聲,低頭跟上。雖然在私下艾庚都聽他的,但在人前,他卻是附屬于艾庚的奴,區區一個普通膳夫,他的言行都是恪守規矩的。
晌午時分艷陽高照,這片不小的園圃之中仍有七七八八的奴正在勞作。
艾庚負手環顧一下四周,“體恤”道:“午時了,你們先退去休息用膳吧,半個時辰后再回來繼續。”
“多謝大人。”眾奴滿懷感激退下,還個個暗道庖正大人為官親和,就算是對待身份低賤的他們,也常保有幾分人情。
伊一聲不響的眼望這些人離開,直到周遭除了蟲鳴鳥啼,再沒有多余的人聲,他才斂起唇角淺淺而笑。
“你心情不錯?”艾庚微挑了眉眼。
“大人為人和善,很得人心,伊自然為大人高興。”
伊答得順口,艾庚卻是一副受不起的模樣。
“你可莫要再笑我了,讓他們下去休息,主要還不是為了方便你我說話?何況我艾庚有幾分能耐,旁人不知,你還不清楚嗎?今日我所得的每一分,有哪一樣不是該屬于你的?”
伊淡笑搖頭。“話雖如此,卻也要分人,若換了別人,未必會有大人做得這般完好。”
言畢,伊的眼中幾不可查的沉靜了幾分。
艾庚守著如此大的秘密,竟還能同時保得他二人在宮中安穩度日兩年之久,就連庖廚里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幾百人,都無一個對他們的身份和關系生疑的。
——這艾庚的確不是如表面那般的平庸之輩。他的高明,就在于能“隱”得無形……
艾庚聞言,浮出一臉訕色,無奈苦笑:“呵呵……瞧你,怎還突然捧起我來了?我常年霸著你的才華、占著你的位子,還得你如此夸贊,這讓我情何以堪啊?”
伊笑眸溫潤。“伊從不妄言,今日也只是隨心而發,大人不必謙虛。眼下,伊還是先給大人上報一下用于釀酒的花材吧。”
一聽說伊這次要以花來釀酒,艾庚立即點頭贊同:“元妃一向偏愛口味清甜又看著養眼的花酒,以花來釀造這批酒,于近日剛受了驚嚇的元妃而言,既能爽口,又可怡神,確實再適合不過。”
“伊此番所選擇的花,可不止有怡神的功效。”伊唇邊輕揚,艾庚不禁好奇:“那是……?”
但見伊向右側走了幾步,將他引至一片紅黃爭艷的花草之前。
“大人請看,此為諼草,可入藥,食之能令人好歡樂、忘憂思,因此也有人將其稱之為‘忘憂草’。”
艾庚眼睛一亮,“哦?食之可‘忘憂’?世上竟還有如此奇特的花草?”
伊淡然一笑,解釋道:“倒也不是真的吃了就能忘卻煩憂,只是它有定心之效,可安神,可助眠,定期服用可除心悸,故才稱‘忘憂’。”
“能有這般功效,已經很難能可貴了。”艾庚極感興趣,禁不住傾身細看眼前花朵。
只見其花冠碩大,花葉舒展,形似百合,而色澤卻較百合更為艷麗明媚,亦無刺鼻的花香。那氣味倒更似草,清淡舒心,若有若無。
“看來這花不止具有奇效,就連花形也生得美好,且顏色一紅一黃,鮮艷好看。我覺得除釀酒之外,將這兩色之花搭配在一起給元妃烹制幾道花膳是否也可行?”他笑問。
伊卻忽然正了臉色搖頭。“切不可啟用紅諼!”
艾庚懵怔。“為何?”
“諼草可食,對人體大好,但卻僅限于黃諼。而紅諼則正與其相反,從冠到根,整枝都生有劇毒,萬不能入口。”伊義正詞嚴。
艾庚大驚。“什么?劇毒?那你為何還要種植紅諼?”
伊一嘆:“當日送種子的小奴將這兩種花種給混在了一起,難以分辨,而重新再選進一批還要等待很久。此花在伊洛流域本就極少,培植的時間較長,我等不及,就只能先全部栽種出來,再擇黃花而食,至于紅的這些,大人稍后差人將它們拔去除掉便是。”
艾庚隨即頷首:“嗯,那也只好如此了。”
伊從始到終一片淡然,實則卻一直暗自觀察著艾庚得知紅諼有毒時的眼色,只不過那平凡的眸子一切如常,倒真看不出絲毫不妥。
但如果他確實是高辛天乙安插進來的人,那這紅黃諼草乃是一毒一藥之事,他就必會抓住機會善加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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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酒:夏朝有專門制酒的官員,男官稱為“酒人”,女官稱為“女酒”。
●諼草,即后世所稱的萱草。黃色可食,紅色有毒,我們現在所吃的黃花菜就是黃諼中的一種。
有藥用之效,可安神養心,甚至還可抗老駐顏。
諼草在我國有幾千年的載培歷史,諼就是忘的意思。最早文字記載見之于《詩經·衛風·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朱熹注曰:“諼草,令人忘憂;背,北堂也。”
另一稱號“忘憂”(忘憂草),來自《博物志》中:“萱草,食之令人好歡樂,忘憂思,故曰忘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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