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離商奔夏
“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有的相互信任,有的相互憎惡,有的相互利用……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獨立存在的,全都與周遭其余人的關(guān)系交錯在一起,就如一團煩亂的繩索,牽一根則動全局。只要眼夠明、腦夠靈、手夠準(zhǔn),再是穩(wěn)固的關(guān)系也能通過離間而隨意毀去。再善加利用,則諸事可成。”伊淡聲詳解。
自古以來,君主得到能人,都會將其留于身側(cè),助自己運籌帷幄,以求決勝千里。可卻沒有想過,如果將能人直接放去敵營,以超凡的智慧從內(nèi)部擊潰,卻是可以降低耗損、事半功倍的。
天乙心中震撼,轉(zhuǎn)瞬便思慮通透、茅塞頓開,大為感慨:
“如此,別說大夏朝局,就連天下人心都可盡在鼓掌。伊,你的言論為何總與我以往的認知不同,又總能這般有理?”
伊唇角微彎。“其實,探索新知,伊是有意而為。”
“哦?”天乙越發(fā)起了興趣。
伊又道:“這就好似人的新陳代謝——必須時常做到推陳出新,令皮下通暢,精神煥發(fā),邪氣盡退,如此才能身體康健,不致于折損壽命。同理,摒棄陳舊的思路,采用新的方法,令他人看不懂、猜不透,亦防備不及,才可減少險阻,使所行順暢,最終萬事勝意。在伊看來,此乃……取天下之道。”
他十分精明的將此言的收尾落在了“取天下”之上,天乙聽后更是目露華彩,霽顏而笑:
“如此一說,我便更為相信,能如你所言做到以上智為間者,勢必可成大功!伊,我果真沒有看錯你。”
伊心中一動,趁機斂頭再問:“那世子可否同意伊入夏了?”別的他都不在意,他只想快些見到喜。
四年分離,他已思念成狂。
天乙坐得端正,含笑應(yīng)道:“既然你都已安排得當(dāng),我自然會助你,這便以商國之名將你舉薦入夏宮。”
“多謝世子!”伊叩首。
天乙目送他離去,心間微有波瀾起伏。
與伊接觸得越久,就越會被他的眼界所折服。這般可怕的人如果成了敵人,恐是就連他都難有勝算。
相反,若得其臂助……
他端起案上精巧的陶碗,徐徐斂眸,淺啜了一口清汁,溫如暖玉的面上笑比清風(fēng)——
得伊者,定得天下。
帝癸,你當(dāng)初真的是惹錯人了。
……
月桐的住處大氣雅致,顯眼卻不招搖。
其中更有一處花草圃是伊專門為她而置,里面每一株花草都經(jīng)過伊精心挑選,親自栽種,或可養(yǎng)生、或可療傷、又或毒益參半,全部都有屬于各自的奇效。
月桐師從于伊,也包括學(xué)著了解這些藥花藥草。近兩年間,這里已經(jīng)成了她最常駐足之處。
在收到奴的通報后,眼見伊走了進來,她瞥眼嘆道:“怎么?夏帝的詔令才剛剛頒下,你這么快就來辭行了,就這般迫不及待?”
伊淡淡一笑,他就知道沒有事能瞞得過這個女人。
月桐一邊為其中一棵花修剪枝葉,一邊垂眸感慨:“想不到你如此快就要離我而去,看來無論是我還是世子,在你心里都比不得她半分。”
那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而這看似是在感嘆人情深淺,可伊卻明白月桐實際上暗指的是什么,便也不兜圈子,坦言相告:
“此番赴夏,是為她,但也是為商,二者同等重要,否則世子怎會放我離去?至于對元夫人的承諾,伊不曾忘記,定會及早回來為元夫人謀得所求。”
既然伊開門見山,月桐也放下手中事務(wù),轉(zhuǎn)身面向他直言:
“我知道你是守諾之人,對你也自是放心,只不過你要給我一個期限,讓我知道我需要獨自在商國扛多久?畢竟在這有太多人與我為敵,我總要悉心打算的。”
伊眼簾微垂,正色回道:“最少五年,最多十年。”
月桐輕描淡寫的一“呵”,卻看得出她有些動氣。“真是好大的跨度,你如此回復(fù),讓我怎樣能安心?”
伊見狀忙斂頭補道:“伊可與元夫人保證,在世子即商侯位之前,伊定會返回。”
這話果然讓月桐舒坦了些,微揚起下巴,緩緩勾唇:“好,我相信你心中有數(shù),左右你也不會想讓你那單純美麗的喜公主容貌盡毀、不得好死……”
她笑得清淡,看似玩笑,卻讓伊不禁暗自一凜——這是入商以前他對月桐的盟誓,若他背棄,喜便會下場凄慘。
他必須要遵守這個誓言,并不是因為他害怕那看不到、也摸不到的所謂“天罰”,他真正怕的是月桐的手段和能力。
月桐沒有天乙那樣的“君子之風(fēng)”,她行事更直接也更狠辣。倘若真的激怒了她,她或許真的會謀劃著對遠在夏宮的喜下手。
有莘月桐,是這世上第一個看透伊弱點的人。
而她自己的野心,需在天乙即商侯位、她成為商侯元夫人后才能真正得到施展的余地。在此之前無論做什么,其實都影響不大,除了……子嗣一事——
伊也將月桐的心思摸得徹頭徹尾,主動提道:
“伊?xí)䴙樵蛉肆艉靡资茉械臏珓┓阶樱诹艚o世子的膳食配方中也加入易生子的食材,想必元夫人在兩年之內(nèi)應(yīng)是可以誕下一名小公子的。只是這段時日要辛苦元夫人自行籌劃、防著那些小人了。”
月桐對伊的安排算是滿意,她滿面傲然,唇邊勾著一絲詭秘的笑意。
“無妨,憑我有莘月桐的能力,保住自己和將來的孩兒還是綽綽有余的,你只需早些回來,助我清除障礙即可。”
高辛天乙已有兩個年紀不小的兒子,有此二人在,便怎么也輪不到她的孩兒即位,前路一定是一條血腥之路。
而伊,必須與她同舟共濟。
伊眸間幽淡,施禮應(yīng)道:“伊明白,定然謹記,早日歸商。”
……
回去的路上——
“啪!”
伊突然被暗處飛來的石子打中頭部。那石子不小,雖然力道不大,卻也是吃痛了的。
他腳步一頓,卻吭都沒吭一聲,便繼續(xù)邁步前行。
“啪!”
這一次的石子正中左臉,剛好是他面頰那個“奴”字的位置。
他再次頓了腳步,雙手漸漸握拳,卻仍未吭一聲,接著抬腳向前走去。
那樹后的小人兒終于忍不下去了,跳出來忿忿道:“賤奴就是賤奴,有人打你,你都不知生氣嗎?”
伊神色如常,恭敬施禮。“尨蘭公主,伊雖然已經(jīng)不再是奴,但也不敢與公主滯氣。”
“我分明是躲起來的,你怎知打你的人是我?”
尨蘭瞪著眼,伊卻看也未看她。“公主也不是第一天向伊丟石頭了。”
“怎么?你不滿?”
“伊不敢。”
尨蘭的聲音越挑越高,眼也越瞪越大,可伊始終恭順的低斂著頭。
她心中不爽,憋了一口氣嬌蠻道:“我就是看不慣你一個賤奴,還整天清高的樣子,一見到你就想打你。”
“公主開心便好,伊還要趕著回去收拾行裝,就不奉陪了。”伊的語氣淡得幾乎冷漠。
尨蘭一驚,全然不似之前的傲慢,疾道:“你說什么?你要走?去哪?”
“夏。公主保重。”伊答得極簡,施禮離開。
“等……等等……賤奴!……你何時回來!……”
尨蘭大喊著追過去,伊卻再也沒有回頭,他腿那么長、走得那么快,又怎是只有九歲的尨蘭能追得上的。
很快,空蕩蕩的小路上便已不見了伊的身影。
尨蘭緊緊咬住下唇,兩行眼淚在幼嫩的臉上恨恨流下——
為什么?我這般打你欺負你,你都不肯停下腳步多看我一眼。
賤奴!你有什么資格如此對我!……你最好死在大夏別再回來了!永遠都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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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有記:伊尹同商湯論述政事時,曾用人體新陳代謝的道理講論取天下之道,“用其新,棄其陳,腠理遂通,精氣日新,邪氣盡去,及其天年”。(引自《呂氏春秋·先己》)
●“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之所恃而動也”(引自《孫子·用間》)。
意思是:能用高超智慧的人做間諜的君主或?qū)④姡欢芙浯蠊Α_@是用兵最重要的一部分,整個軍隊都要依靠此人掌控的敵情來決定軍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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