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采花
第二日一大早,晨光普照。
碧空萬里,清澄開闊,明朗得可以一眼望穿,沒掛得一絲浮絮。
遠山含黛,和風送暖。
山間綠意盎然,夾帶著重重的潮氣,拂散著彌彌的草香。
草葉上的晨露滴如珠璣,顆顆晶瑩,在初生的日光下閃著燦燦金光,不經意間,已打濕了輕掠于其上的衣角。
“公主慢點!衣擺濕了很容易摔倒的!”伊抱著已插滿各色花枝的陶罐和一卷書卷,如看顧一個玩心大勝的孩童般,滿含笑意不停叮嚀著跑在前面又唱又跳的喜。
喜從未起得這般早過,也是第一次嗅到如此清新爽朗的空氣,伊又領著她深入山里的幽谷密林,走了好幾處她從來沒有到過的山野花田,她自是喜不自勝、歡樂開懷的。
百花叢中,喜這蹦蹦那瞧瞧,如一只被安置了機關的漂亮人偶,竟是新奇得一刻也停不下來。
伊寸步不離的凝望著喜,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令他倍感幸福、心間如照暖陽,唇邊擎著的淡笑更是久久不散。
眼前這蝴蝶般美麗的少女,正是他深藏在心底偷偷愛了一年的女子。往后,他還將繼續愛她,一個“一年”,十個“一年”,甚至數十個“一年”……
此生此世,他都非她不望、非她不想、非她不思、非她不念……
非她……不娶……
自從喜令他沐了浴、為他束了發,又在他面前紅了臉,他便開始每日整理自己的形象,他想讓喜每天都能看到他最好的模樣。
他想讓喜能喜歡他,哪怕希望渺茫不可尋,哪怕就算是喜歡了,喜也永遠不會屬于他……
哪怕……他已決心為喜守得獨身一世……
既然無法擁有她的人,那是否可以奢望擁有她一點點的心?不用多,只要足夠能讓她愿意永遠將他帶在身邊便好……
“伊!你看,這朵花與周遭的花不同!好美!”喜興奮不已,伊一怔,還來不及阻止,她便已經伸手去摘那紅似滴血的嬌艷花朵。
“啊,疼!”刺痛由指尖傳來,她低叫了一聲。
“快把手給我!”伊大驚失色,倉皇之下禮數全無,一把奪過喜的小手,將她被刺到的食指放入口中狠狠吸了一下,忙又側頭吐出,而那一口唾液中分明混著暗色的血跡。
伊又從自己的衣裾上用力扯下一條布角來,萬分當心的包在了喜受傷的指頭上。
喜傻傻的看著抓著自己手的伊,眼見他緊張又焦急的樣子,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小女兒家的欣喜來。
片刻,伊終于輕呼一口氣道:“沒事了……那花名喚‘殘’,莖有刺,刺中有毒,少量會麻痹心神,大量則會致命。”
“你懂的真多。”喜崇拜的望著伊,明亮的瞳仁中瑩潤著半羞的水澤。
伊被這樣的她看得有些慌了神,忽然發現自己的手中還握著她的手,一驚之下慌忙松開。
“公主恕罪!……伊一時心急,失……失禮了……”他伏地致歉,頭深低著,不敢抬眼看喜。
而見他只因握了自己的手就如此慌亂,喜只覺得分外可愛,又怎會怪他?“無事,你是為了救我,又不是輕薄我,我不怪你的。”
伊還是覺得不甚自在,眼神閃躲來閃躲去,喜便微微牽起唇角斂唇失笑,傾身湊到他的身旁,卻是低下了頭羞赧著滴滴道:
“……嗯……如若……你還是覺得握了我的手是對不起我,那我也對不起你一次,我們……便能扯平了……”
伊微滯,還沒明白喜的意思,一只小手就已鉆進了他的手中,在他的掌心如花苞初開般舒展開五指輕輕柔柔的與他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伊呆愣的看著暈紅了素容、羞得不敢抬頭的喜,掌中那幼滑的觸感和微熱的溫度美妙得仿佛不似真實。
自從喜推開那扇破爛的木門來到了他的世界,他便終日覺得自己是活在夢中。
這夢一次又一次升級,一次又一次變得更加美好。
不自覺的,他的嘴角已揚起了溫馨優美的弧度。
那般幸福的滋味,讓多年后坐在華麗馬車中接受萬人跪拜的伊偶爾想起,依然會覺得甜入心間,分外懷念。
……
百花制膳,伊只是設想,并未實踐過,故而他也需要多經過幾次試做,方才可以研制出最形色俱全的膳式。
喜為了給兄長一個驚喜,此事便需保密,她就讓伊每日到自己住處獨立的小庖房里去研究試制,而她自己也都堅持要跟在一旁看著,盡管那是尋常貴族們所不齒的庖廚之地。
“這是在做什么?泡著花冠的水里為何要撒鹽巴?”喜擠在伊的身邊,眨著一對圓眼睛,好奇的東問西問。
伊唇邊隱笑,答得十分耐心:
“這些花雖然均是可食用的品種,但花兒離了莖,很快就會萎蔫,不再養眼了。而鹽巴可以令花瓣更久的維持挺實的姿態,如此,制成的花膳便會擁有花朵本來的形貌,更為美觀。”
喜覺得很是驚奇,盯著陶盆里招展在水中的一簇簇大小不一、形色各異的花朵,兩片粉紅的小唇半天都沒能合上。
“鹽巴竟還有如此功效啊!……那么……那邊那些陶罐中的紅色花瓣加了大量的飴糖和水,又是做何?”她懷揣著一肚子的“為什么”,又伸手指向了不遠處陰涼的角落。
伊一邊擺放著庖具準備制膳,一邊微笑回著:
“飴糖可促進發酵,令花瓣鮮艷的色彩和香氣快速褪至酒水中,使酒水在短時間內便可擁有與花兒同樣艷麗的色澤和撲鼻的芬芳。”
“所以,你在那邊罐子里倒的不是水,而是酒?并且過一會,那酒就會變為花的顏色,還會飄出花香?”
喜忙跑過去新奇的開了蓋子探頭往里看,卻在剛剛聞到一點點夾雜著花香的酒味之時,手中的蓋子便被伊搶了去,又蓋回到原處。
喜立即揪起了眉,撅著嘴扭頭怨道:“伊真小氣,看看也不行嗎?”
伊不知剛剛十四歲、又被兄長嚴苛看管的喜對“酒”這種東西充滿了怎樣的好奇,還以為她僅僅是想看那好看的顏色,便禁不住笑出了聲:
“呵呵,不是不讓公主看,而是發酵最應密封,這蓋子是不可動輒打開的。何況這里面的飴糖也沒那么快起效,酒水怎么也要幾天才能開始染色。而兩個月后,到世子的即位大典時,色澤應該就能很好了。如若時間充足,能放置個一年半載,那芳香與酒香便會融合得更好,味道更為醇厚,回甘無窮。”
言畢,伊一面柔聲喚她,一面轉身回了灶臺。“好了,公主,庖具已經備好,我們要開始試做了。”
“哦……”喜嘴上應著,又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一排排胖胖的酒罐。
不知為何,成年男女皆貪酒。
酒這東西……就真的有那么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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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時人們已經可以熟練掌握釀酒的技術。
有書記載:“酒之所興,肇自上皇,成于儀狄。”
意思是,在上古三皇五帝的時候,就有各種各樣的造酒的方法開始流行,是后來在夏禹之時,有一名專門負責釀酒的、名叫儀狄的女官將這些造酒的方法歸納總結出來,使之流傳于后世的。
關于儀狄釀酒,《世本》、《呂氏春秋》、《戰國策》等古籍中均有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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