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客氣
說話間,他右拳一個下鉤,狠狠的砸在了那家丁的下巴上。
眾人清晰的聽到了一聲喀喇喇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頓時都是心中一寒,那家丁已經是嘶聲慘叫起來,手腳用力的掙扎著,只是那慘叫聲,似乎都有些變形了,就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一般。
原來董策這一拳力道極重,竟是已經將他的下頜骨給狠狠的砸碎,甚至在巨大的力道震動下,就連牙齒也給崩掉了不少,舌頭上面給劃得全是傷痕,一張嘴,鮮血混著唾沫就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甚至還有森白的骨頭茬子扎破皮膚,從肉里透出來。
只是董策這一下,非但沒有震懾住這些家丁,反而是激發(fā)了他們心中兇性,這些家丁仗著蘇家的權勢橫行鄉(xiāng)里,誰都不干這熱,何曾吃過這等大虧?
“打死這賊廝!”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眾家丁揮舞著手中哨棒齊齊的向著董策砸去。
“就你們有人么?”董策一聲長笑,把那還在慘叫的家丁往前一砸,當場便是砸翻了兩個,他一聲唿哨,石進幾人便是從小巷子拐角的所在沖了出來……
一擁而上,拳打腳踢。
接下來的事便沒有什么懸念了,這些家丁欺負欺負老百姓那是行家里手,但是面對《一》《本》《讀》小說ybdu董策手下這幾個見過血,殺過人的悍卒,卻是差的太遠了。幾下就都給打倒在地,而且石進幾人,下手又狠又黑,直把這些家丁給打的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慘叫,偏生表面看不出多少傷痕來。
董策狠狠一腳把那大門踹開,兩扇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兩聲轟然巨響。整個大院兒都聽的真切,頓時便是騷動起來,不知道多少人探著頭兒向這邊張望!
“咱們進去!”董策大喊道。
“是!”眾人轟然應諾,臉上慢慢地都是興奮。跟著這樣快意恩仇,行事果決的上司,當真是爽快。
董策面色如鐵一般,左手摁在腰間鐵刀上,右手持著鐵槍,只是大步向前。
入了大門,繞過影壁,后面是一個挺大的廣場,青磚漫地,四下里種著楊樹柳樹,周圍則是一圈兒房子,想來乃是家丁下人們的住所。門口的動靜自然已經驚動了不少人,都探頭出來看,當時當看到董策大步走來,步如風雷一般,頓時都是神為之奪,竟然無一人敢于阻攔,只是有人偷偷的溜走,想必是回報自家老爺去了。在第三進院落的門口,董策見到了蘇家的現(xiàn)任家主。
蘇以墨。
出乎董策的預料,這位中了秀才,捐了監(jiān)生的蘇家家主并不像是他的名字那般倜儻風流,仿若翩翩佳公子。
恰恰相反,這位仁兄長的可說是上不得臺面。他膚色黝黑,臉上滿滿地都是皺紋,看上去不像是讀書人,反而跟個老農也似,而且身材也是矮小干瘦,一襲月白色的長衫穿在身上不倫不類之極。明明是四十許人,看上去倒像是五十多的。
在他身后,則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兩人一般的身高,不過這青年就要胖多了,跟個球兒似的,膚色也是白白凈凈的,兩眼狹長,看著董策,眼中滿滿的都是狠毒的光芒。
這兩位,想必就是蘇氏父子了。
跟自家兒子狠毒流于言表之外相比,蘇以墨就要沉靜穩(wěn)重的多了,只是站在那兒,不做聲的看著董策,神情淡淡的,似乎方才被董策打了家丁,闖進府中,大大丟了面子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他這般作態(tài),董策反而是心中一凜,他可不信這蘇以墨真有那般的肚量,想必是現(xiàn)在忍著不發(fā)作,一旦發(fā)作,那就是狠得。
他大喇喇的抱了抱拳:“本官有事要和先生相商,只是閣下家有惡奴,攔于路前,在下不得已動了手,還請先生恕罪。”
這蘇以墨雖是生員,卻是無官無職,稱一聲先生倒也是說得過去。只是他那態(tài)度語氣,未免就給人一種很不恭敬的感覺,那蘇公子頓時是一聲低低的怒喝:“鼠輩無禮……”
反倒是蘇以墨,心里有些詫異,沒想到面前這區(qū)區(qū)武人,談吐卻也不那么粗鄙。
董策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瞥了蘇公子一眼,那眼中的凌厲,讓他為之一滯,后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蘇以墨輕輕哼了一聲,淡淡道:“你這武人,好不知禮,為何闖入我府上?今日這話若是說不清楚,我少不得要往鎮(zhèn)羌堡休書一封,我和鎮(zhèn)羌堡侯大人,卻也是相熟的。”
董策暗叫一聲厲害。
蘇以墨就要比他那圓球兒子老辣圓滑的多了,卻并不對董策惡言相向,而是以勢壓之,直接點出自己和侯家偉的關系——那可是董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只是他便是說的自認為已經是客氣到了極點,但那話里話外對于武將武官的輕蔑,卻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若是換了別的,董策也不愿意招惹這個在大同鎮(zhèn)下轄可說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但是這會兒,卻是說什么也得惹上一惹了。再說了,踹門打人,這已經是把雙方的臉面給撕扯的一點兒不剩,就算不是這時候退走,對方就能不懷恨在心?
他微微一笑,一伸手,道:“蘇先生,茲事體大,此地人多嘴雜,咱們不若去廳中談?”
聽他談吐斯文,蘇以墨更是詫異,不滿的輕哼一聲,終究還是點點頭。
三人在前面走著,石進幾個人便在后面摁著刀一步不離的緊跟著。
這客廳頗大,水磨青磚鋪地,四壁上掛著不少名人字畫,擺了七八張椅子,正中間主位后面還有一個屏風。董策大步走進去,老實不客氣的在右手邊第一個位子上坐下,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字畫都是真跡,椅子是上好的小葉紫檀木的,那屏風正面乃是水墨淋漓的一幅山水,點的乃是秋日景色,用墨明潔雋朗,溫敦淡蕩,青綠設色古樸典雅,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董策仔細一瞧,下面的落款和鈴印更是赫然寫著‘香光居士’四字,這四個字讓董策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也不由得動了動——香光居士,可就是大名鼎鼎的萬歷朝南京禮部尚書,死后謚號文敏,做到了文臣所能及之巔峰人臣的——董其昌!
他招了招手,石進幾人心領神會,更是一晃膀子,便是把那幾個蘇氏父子的隨從給撞了一個趔趄,他們順勢也進了大廳,哐當一聲,把雕花木門給死死關上!幾個人跟門神也似,抱著胳膊站在門口,一臉的不相干。
蘇以墨豁然色變,一拍桌子,厲色道:“你這是何意?”
他卻也是色厲內荏,心里當真是生怕面前這亡命徒不管不顧的一刀把自己給剁了——那可太冤了,自個兒還不知道這幾個無賴軍漢鬧上門來是為的什么呢?
“誒……蘇先生稍安勿躁么!”董策呵呵一笑,指了指對面的座位:“且請安坐,聽本官與你細細道來。”
蘇公子冷笑一聲,滿臉都是不屑道:“開口本官,閉口本官,區(qū)區(qū)一個小旗甲長而已,還真拿自個兒當頭蒜?”
蘇以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緩緩在董策對面坐下,蘇公子悻悻閉嘴,在自家老爹身后站住了。
董策這會兒卻是出奇的好脾氣,呵呵一笑,忽然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他又打量了這大廳中好半響,又起身,圍著大廳轉悠了一圈兒,看的蘇以墨父子很是不耐煩。
好一會兒之后,董策方自指了指雕刻裝飾著繁復圖案的梁柱,又指了指地上已經磨得青白的水磨青磚,再指了指那墻上的字畫,家具屏風,嘆了口氣,“百年大族就是百年大族,終究不是那等跟腳淺薄的暴發(fā)戶能比的,瞧您府上這擺設,透著的,就是一股子華貴雍容,讓人瞧了,心里就是舒坦。在下今日終于見識到了,國朝望族,是何等模樣。”
這番話可是把蘇家給抬的夠高,要說蘇家,其實也就是這邊塞之地的一個大鄉(xiāng)紳而已,跟達官貴人之家都有相當大的差距,更別說是什么國朝望族了——那根本就是連影子都瞧不見。
不過奉承話誰都愛聽,這兩位也不例外,蘇公子面有得色,心里卻是發(fā)狠,小子,現(xiàn)在知道怕了,開始說客氣話了?晚了!瞧著吧,過了叫你,老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蘇以墨卻是摸了摸下頜胡須,自矜道:“你倒是個會說話的,不過這話說的,有些過了。”
“哪里過了?”董策哈哈一笑,指著那屏風道:“這一幅董文……董大人的秋興八景圖,說是稀世之寶也不為過,便是那北京城中的顯貴之家,怕是也沒這么一幅呢!”
他差點兒把‘董文敏公’四個字說出來——若是記憶不差,董其昌是崇禎九年也就是兩年后才死的,死了以后才有的謚號。
“你竟識得字?還能看出這是董大人的畫?”蘇以墨心里的詫異再也掩不住。
“讀書識字,也沒什么難的。”董策淡淡一笑:“暫且不說別的,光光是您這一幅畫,就得值個幾千兩雪花紋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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