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分庭抗禮
定睛又多看了一眼,卻是不由頷首示意到:“你且說了,本府聽聽也是無妨。”見東翁剛才的怒色稍退,也知自己剛才那一句急切提醒,確實起了效。
便再不多言其它,直接點了重點:“大人可曾細想過,要說這同知大人,單是仗著手中的考據若干,就敢如此大放厥詞,更是斷言一年三收之事絕不可取。”
腦中突然閃現,當日師爺與自己提及的那樁。這人本就是三甲進士出身,又在北面貧瘠之地做了兩任縣官,隨后也是誤打誤撞,借了北地興起蠶桑一事的東風,直接被一連提了如今的位階。雖算不得前所未有,但能做到此般已是難得,而且這位的族中叔伯一輩中,赫然還是一位近年才涌現而出的紅人。
再抬眼望去,只見那旁的師爺,已是若有所感的朝自己輕輕點頭,這下卻是叫他,更加確實問道:“師爺也覺得,這皇甫同知之所以敢如此囂張行事,必定與他族中的那位,身居要位的叔伯有關?”
“眼下與那位老大人有多少關聯,卻是不好斷定,但東翁可曾留意到。方才這同知大人提及考據之言時,卻是句句確鑿,若不是將歷年的舊案都翻透一遍,只怕難以達到這般境地!”
“嘶!師爺的意思,這皇甫靖居然動用了多少人手,才能在此短短三日內,就能辦到這點?”前一刻還稍有放松的眉頭,此時已再度緊緊收斂起來。
那師爺卻是一臉正色直言道:“查出其何時搬了府衙中舊案,倒是不難。只是這等隱秘之事,定是不敢太為張揚,若說會尋外人相幫斷是萬萬不能。”
意有所指的盯著一旁的書案半刻,才幽幽嘆了一句:“且不說這位上任之初。才帶了一位木訥的錢谷師爺,卻能在短短三個晝夜間就翻遍所有,已是蹊蹺的很。更何況此地離著那路轉運司衙門。也不過百余里而已,若是快馬加鞭倒也不是難事。”
猛然間,這旁的知府大人已是有些坐不住了。怎么,難不成其中還真與那位當紅老大人,有些首尾!有此一變,不禁讓他脫口而出,追問道:“想這廣坪地界雖是昔日頻遭海賊掠奪之境。但年前七八月間早已鏟除一清。如今這廣坪境內雖當不得盛平二字,但賊患不再,民心安定卻是不爭之實。”
頓下片刻,卻是不吐不快,又將面前半盞溫茶飲下。冷著臉便是厲聲接道:“想他這六品之職。本就遷升的頗快,不過才為官兩任便已能頂得上旁人,辛勤十余載。卻哪里想到,竟然預借助外力,想要與我這一府的主官分庭抗禮不成!”
卻見那旁的師爺,一臉猶豫著略略加重了幾分,再度勸道:“大人息怒,這事本就是學生自行揣摩而得,卻是當不得佐證之用。只是從這位剛才的篤定之態。倒是不免讓人浮想頗多,就算不是那位老大人的首尾,也必定有另一方根基穩固從旁相助才對!”
聽聞后一句,這旁的知府大人也不禁愕然片刻。姑且不論那位近些年來圣眷頗濃的老大人,是否與插手此樁,單是那不過三個晝夜便翻透滿架子舊案的架勢。只怕也是來勢洶洶。更何況據最先提議的郎推官所言,即便就是他當日尋出那兩條一年三收之詞,也幾乎是花費了一旬的光景,還是外加了三個師爺、若干書吏一并辛苦所得。
微垂眼瞼,長長一嘆:“此樁原就是事出突然,若是本府一意孤行也是妥。待等與那郎推官再商議一二,才作定奪便好。”
此刻聽得東翁已是了然,那旁的師爺不免更提一句勸道:“其實以學生拙見,此事與大人而言,卻未必不是好事一樁!”
“哦!師爺此話之意,難道尚有峰回路轉的契機不成?”頓時兩眼發亮,不禁挺拔起了身形,示意那人繼續道來。
得了知府明示,那人也忙不迭放下才接了半口的茶盅,清了清嗓子直言道:“其有三個于大人有利之處。其一,便是大人之所以先應下郎推官,極力推崇一年三收之舉,也皆因心系百姓疾苦。若是能任上恢復往昔三分,便已是大功一件。
“其二,同知大人就考據所提之處,也是無可爭議。但此刻形勢急迫,卻是非比往常,自然不能常態而論,所以……。”
聽到此處,這丁知府已是含笑點頭,接了一句道:“所以,難免依據史料所錄,將田中產出提高些許,也是未嘗不可!就是他皇甫靖能尋來更大靠山來辯駁,本府也能可依葫蘆畫瓢,據理力爭一二。”
見那旁師爺已是滿眼笑意,更是重重點了點頭,再接再厲繼續往下言道:“其三,卻也在無意之間為大人您,預留了一條可作退避之用的后路!”
退路?當聽到此其三之說后,這旁的知府大人,也不由得心中一凜:“怎么,難道本官此番推行一年三收之策,還會有失不成?”只見,那旁師爺一臉猶豫。不免也已自覺此事前后,好似遺漏了什么要緊之處,擺手讓那人繼續往下,細細講來。
“那日聽得郎推官所提三收之事,學生便查閱過近年的案宗。這廣坪境內確實難未有天災來襲,但大人多少還要有所防范才是。而且據同知大人所言,歷年真能做到三種三收的村寨原就寥寥,若真都按郎推官提議那般,全都改作此法怕是不妥。”
看了一眼,這旁已是鎖眉思量的知府大人,才低低接了一句:“所以學生就此揣摩再三后,才得此作想的。”言罷,便低頭專心吃茶。
良久后,才聽得這旁的知府大人,幽幽嘆了口氣:“卻是多虧師爺提醒。若是不然,只怕本府也要同那急于建功的被貶推官一般,泥潭深陷,還猶是不知咯!”
收斂了方才轉念細思后的驚容,更是篤定坦言道:“如此本府便隨了這皇甫同知之意,與其各理一方也就是了。若是本官能順利三收糧谷,那同知想必自當再無言以對。但若是其僥幸言中,本府也可順理成章將此事,推脫干凈,確實是兩全其美之事!”
看著東翁抑制不住,朗笑三聲,那旁的師爺已是功成身退,告辭從院中疾步而出,心中不禁也是喜憂摻半。喜得是東翁聽進勸說,已然釋懷同知大人的分庭之勢;憂得是若東翁時運不濟,到時候必定又是一場空歡喜倒還罷了,但要是被上峰追究起來,更要如何應對,卻是自己最為憂心之處!
“哎!看來,我這知府的師爺,也該到了回鄉之時咯。”暗自叫苦不迭。想他雖是考場屢屢失利,但自打輾轉幾個府衙謀得這等幕僚身份,一直以來還算安穩。除了這位東翁在前一任上考績平平,才被調往此境之言,也未必盡然。
此一路上,自己也是思緒萬千。想來原本在那西南地界,考績不突出者也是大有人在,卻為何單將東翁調來廣坪,確實也值得深思一二。再看,相比更是打北地最是貧瘠之地,遷升而來任六品之職的皇甫大人,更是相形見絀!
“才剛上任就敢與知府大人分庭抗禮,實乃不智之舉!卻是猶不自知,真真是可笑至極。”就在知府大人喚來幕賓,書房相談之際。另一方三進小院中,那郎姓推官,又何嘗不是正與自家師爺,商議起明日堂上,要如何應對同知大人的考據之法。
對面的師爺,更是推波助瀾點頭便答:“確實太不自量力。那知府大人原就由西南調任至此,如何也算得掌過一府之事的!而他不過是七品小縣官罷了,也敢直言反駁。更何況那舊案之中,分明錄有實證不少,卻為圖自家安逸,而置若罔聞,實在囂張至極!”
眼看,這邊是一唱一合,其余兩位也是見機行事,附和連連。但是誰都不曾料想到,待轉過天來,府衙堂上卻與前日迥然不同。就見那邊同知大人不卑不亢,卻是更多了一份謙和。而上首的知府大人已然全沒了當日的怒不可遏,轉而卻是一臉的淡然之色,著實讓人驚詫不已!
這是……!難不成僅此****之間,究竟發生了何等大事,才能使得這原本針鋒相對的兩位。卻有了如此之大的轉變。更叫郎推官驚愕非常的,便是同知大人想要分庭抗禮之舉,反倒成了知府大人極力推崇之行。不但是連聲贊好,更是主動提出索性勻出境內六成之數,交由他一手管轄農耕事宜。
昏昏噩噩,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直到失魂落魄回到府中,才喚來三位師爺細說此樁。聽得那三人,也是錯愕當場。怎么會發生如此巨變,該不會是知府大人,聽到了旁的風聲,還是這位同知大人身后確實有那根基深厚的大靠山,卻是不得而知。
但此刻,那三人連同臉上仍掛著不可思議之色的推官大人,俱已心中震撼無比。要說初聞之時是出乎意料之感,待到細細思量之后,更多的卻是驚心不已,才對!(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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