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來自異邦的男人
這個世界，在人們的全部認(rèn)知當(dāng)中，有且只有一個大陸——就是在所有人腳下，他們生長、生活的大陸。大陸的東西兩側(cè)是一望無際的汪洋，除了零星的島嶼之外再無他物；往南，是深不見底的斷崖，有人說那里直通無盡深淵，最初的魔族就是從那里入侵這個世界的；往北，跨過茫茫群山則是不可知的虛無之地，從來沒有人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又通往何方……
或許在古代，黑暗時代之前的人類文明盛世時期，人類曾經(jīng)探索過大陸之外的區(qū)域。但是如今，就連代代相傳的王室家族也遺失了那些久遠(yuǎn)的記憶。
時至今日，反而是跨越位面的深淵魔界，顯得更加“靠近”人們所知的這個世界。
這片大陸并沒有一個確切的名稱，因為根本不需要和其他陸地進行區(qū)分。通常而言，對應(yīng)深淵魔界的話，無論是人類，還是魔族都習(xí)慣性地把這里叫做“人間界”。
這片被默認(rèn)為“人間界”的大陸上，有且僅有一個人類的國家——王國。
既，大陸上所有的人類，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類，都是這唯一一個國家的臣民。
王國在理論上統(tǒng)御著整個“人間界”超乎想象的廣闊大地，以及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數(shù)量未知的人民。
簡而言之，因為沒有第二個可以稱之為“國家”的組織存在，所以每一個人從出生起就默認(rèn)成為了王國的國民。
當(dāng)然，出于同樣的理由，這個唯一的國家也沒有一個具體的名稱。人們都直接稱之為“王國”而已。
所以，在這樣的背景情況下，這個世界的人的認(rèn)知中，是沒有“外國人”或“異邦人”之類的概念的。
因為現(xiàn)實中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那種人。
唯獨在一些語焉不詳?shù)膫髡f故事中，還保留著“異邦人”這個名詞，作為怪談傳聞的主角流傳下來。
對于這個世界的人而言，所謂的“異邦人”，完全等價于“來自世界之外的人”——換做其他正常一點的世界觀的話，就是被叫做“外星人”的存在。
在范利異常精準(zhǔn)肯定的判斷中，沃茲就是這樣的存在——異邦人，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對此，在了解過相關(guān)背景知識之后，沃茲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了下來。雖然沒有主動說明什么，但對方能夠為他“腦補”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自然是再合適不過的。
而且，因為對自身實力的絕對自信，沃茲也不屑于閃爍其詞地為自己編造什么身世背景。
接下來，兩人順理成章地聯(lián)手行動。范利是出于好奇，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這個異邦人……當(dāng)然了，如果發(fā)現(xiàn)沃茲真的是和魔界有關(guān)的敵人的話，他也可以迅速采取行動進行擊殺——范利自信在近距離搏殺戰(zhàn)中自己無人能敵！
而沃茲，則完全是因為需要一個“土著”人給他介紹一下這個世界的更多信息。
“嘖，看你的收獲也不少……后面的區(qū)域應(yīng)該沒有搜索的必要了吧？”范利看著沃茲背后的大包裹，語氣中多少還帶著一絲不爽。
沃茲笑了笑：“我只撿了硬幣和一些寶石，其他的倒是沒有動過。至于我的包裹……是因為里面裝了很多書吧？”
范利大大咧咧地說道：“算了，只是在街上的話也撿不到真正的寶貝。不如我們?nèi)ヲT士團的總部吧，那里才是埋藏了最多的寶藏的地方啊……雖然可能早就被惡魔們搜光了。”
“欸，這里的惡魔也會搜房嗎？”沃茲好奇地問道，“我還以為它們都只會破壞，對財寶什么的根本沒有興趣呢。”
“哈？”范利無奈地解釋道，“你果然是個異邦人呢。三天前這座薪火城被攻陷破壞之后，這里就沒有多少真正的惡魔了。你之前看到的那些，都只是魔獸罷了。惡魔和魔獸之間的差別……就像我們?nèi)祟惡鸵矮F一樣，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啊！”
歪著頭想了想，范利補充一句：“當(dāng)然，你要是把小劣魔也算作惡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總之，魔獸們除了殺戮和進食的本能之外，基本上是沒有多少智慧可言的，所以不用指望它們對不能吃又沒有魔力的普通金幣和寶石產(chǎn)生興趣。”
“而深淵魔族……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但他們確實是具備智慧的種族，絲毫不亞于我們?nèi)祟悾踔量赡苁歉哂谌祟惖闹腔鬯健！狈独锌ι啵凹热蝗绱耍敲此麄冏匀痪蜁䦟σ磺杏袃r值的東西產(chǎn)生興趣。戰(zhàn)爭，尤其是這樣攻破一座城市之后的劫掠行為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這次魔王級別的大軍團完全是毫無征兆的突然襲擊，是一場猝不及防的閃擊戰(zhàn)，所以可能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們劫掠，甚至連城市都大致保存完整……”他指了指身邊的一片廢墟——沃茲怎么看都不覺得這算是保存完好的樣子，“但是，像騎士團總部，執(zhí)政大廳之類的關(guān)鍵場所，應(yīng)該不至于就這么放過。”
沃茲反問道：“照你這么說，那個騎士團總部已經(jīng)被洗劫過了，我們再去還有什么意義？”
“所以說，碰運氣嘍。”范利聳聳肩，“也許運氣好的話，惡魔們也沒有搜刮得太仔細(xì)呢。”
而且，范利心中還有些話沒有明確地說出來，如今這座城市就是一個不設(shè)防的大寶藏，他只是占據(jù)了一點時間優(yōu)勢提前進入搜刮。若想將此行的利益最大化，必須找一些高價值的目標(biāo)下手。否則等其他拾荒者進來，恐怕就占不到多少好處了。
畢竟，這里剛剛遭遇了不幸，而且還是守護人類的一道城墻的薪火騎士團被覆滅。自己沒有想著去復(fù)仇，反而趁火打劫來撿尸體，這種事怎么也稱不上光彩……
原本沃茲只是想要收集一些錢財方便接下來的行動，所以也沒有刻意去尋找什么“高價值”目標(biāo)。現(xiàn)在有人帶路，他自然也不介意跟著一起去看看。
騎士團總部這種地方，想必也會有很多書籍資料吧？
接下來的行程一路暢通。被沃茲大招清理過一遍的城市已經(jīng)沒有多少煩人的魔獸來打擾他們，至于少數(shù)殘存下來強一些的魔獸，也根本不是兩人的對手，被沃茲揮揮法杖就打飛了。
到后來，范利也起了爭強好勝的心思，發(fā)現(xiàn)魔獸的時候每每搶先出手，“飛劍”斬殺。
若有其他人看到這一幕，恐怕也會大吃一驚吧？他們隨手打倒的這些魔獸，可都具備“百夫長”級別的實力啊！
在群星聯(lián)盟的規(guī)則下，每一頭百夫長級別魔獸都代表著一個至少三星難度的任務(wù)！
這是只有資深獵魔人才能完成的難度。
而此刻，一路上輕而易舉地完成了二十多個“三星級任務(wù)”的兩人，卻沒有一個是獵魔人。
沃茲一路上是真的輕松，根本沒有感到什么壓力和阻礙。但是身邊的范利就不一樣了——雖然那些魔獸造成不了多少威脅，但這個異邦人卻一次又一次給他帶來驚訝。
始終都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遇到魔獸時也只是隨便揮揮手就打飛了，如果范利自己出手的話也不拒絕，任由他采取行動。
范利當(dāng)然很快就看出來了——這不是對我的信任，而是對他自己實力的自信？哪怕我這邊失手了，也隨時可以出手解決問題！
一向自恃實力高強的范利不免產(chǎn)生起比較的心思。甚至不惜繞遠(yuǎn)路主動尋找城市里殘留的魔獸。
與此同時，在高處俯瞰的話可以看見，薪火城的外圍，無數(shù)的“小黑點”正不約而同地從四面八方朝著城市靠近。
之前沃茲的大招清城，其魔力波動迅速擴散出去，很快就被外面的人和深淵種族探查到。
本來還因為魔王大軍恐怖軍勢，以及毫無征兆的突然襲擊，無論是人類方面，還是其他的惡魔勢力都不敢貿(mào)然接近薪火城。只是在城外郊區(qū)范圍內(nèi)小心探查，一邊互相戰(zhàn)斗牽制一邊試圖弄清城市內(nèi)部的情況。
然后，一陣強烈的魔力從城市中爆發(fā)出來。緊接著，那些原本就在城市中的惡魔都倉皇地逃了出來，口中直呼“冰之魔王”降臨。
除了少數(shù)幾個實力不錯的惡魔不惜代價直接撕開空間逃回深淵之外，其他選擇逃出城外的惡魔很快便被盡數(shù)擊殺……不論是人類還是惡魔，此刻朝著薪火城圍攏過去的存在都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尤其是發(fā)現(xiàn)了這些逃出來的惡魔根本提供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情報之后。
人類這邊的冒險者和獵魔人自不必說，就連同為深淵魔族的惡魔們也毫不留情——因為這些從城市里逃出來的家伙都是俘虜，是之前被薪火騎士團活捉回去當(dāng)作實驗品、新人試煉對象、角斗場斗獸甚至是“動物園”展覽品的存在，已經(jīng)不配再稱為深淵魔族了。
在不久之前的廢墟里，他們只是比魔獸還有小劣魔略高一點的存在。但是在以實力為佐的魔族社會中，這些被俘虜活捉并茍延殘喘到如今的家伙其實已經(jīng)和最低劣的魔獸無異。
深淵魔族，以強者為尊。和那些被嚇得逃跑的惡魔們不同，城外的惡魔更多的是覬覦著之前的那份魔力波動，或者想要前去覲見那位強大的“魔王”。
他們雖然不在這次魔王大軍的征招范圍之內(nèi)，但也都是長期攻略“人間界”的深淵魔族勢力，所以多少也了解到一些內(nèi)幕信息。在他們看來，或許城市中的那個存在，才是這次魔王大軍本來的目標(biāo)所在。
既然“王”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發(fā)出了征召，那么惡魔們自然沒有理由再猶豫，隨即不顧一切地朝著城市沖去。
惡魔剛有動作，人類這邊隨即也產(chǎn)生了反應(yīng)。此刻在城外郊區(qū)游蕩觀望的，可不僅僅只有像范利一樣等著“撿尸體”發(fā)財?shù)拿半U者，還有來自聯(lián)盟各大工作室的哨兵，以及王國官方的調(diào)查員；這些人是絕對不可能任由惡魔行動的。
于是在他們的帶頭作用下，冒險者們也跟著沖了上去，一邊和路上遭遇的惡魔戰(zhàn)斗，一邊竭盡全力爭先恐后地朝著薪火城奔去。
當(dāng)然，此時正處在城市中央位置的范利和沃茲兩人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
在范利的帶領(lǐng)下，兩人很快來到了騎士團的總部所在——不出意外的，只剩下一片廢墟，而且是特別碎的那種。
看來這里也是惡魔軍團的重點打擊區(qū)域。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一次的惡魔軍團，似乎真的只是為了破壞和毀滅而來，他們摧毀了總部的建筑，但并沒有進行細(xì)致的掠奪。在范利的火眼金睛下，一大堆財寶和物資被翻了出來。
沃茲看了看自己背后的大包裹，對范利翻出來的東西興趣缺缺。有的時候，錢這種東西太多了也是一種麻煩啊。
只可惜，書卷資料這些脆弱的東西似乎沒能幸存下來。
“嘿，夠了吧？再多的財寶，帶不走也沒有意義啊。”沃茲無奈地招呼一聲。
范利卻置若罔聞，依舊在倒塌的廢墟中孜孜不倦地翻找著。
“你還在找什么啊？”沃茲又大聲問道。
“廢話，”后者埋頭回應(yīng)，“當(dāng)然是地下密室的入口啊！騎士團總部這樣的地方，當(dāng)然會有密室的吧？”
沃茲咋舌，雖然老套，但是從各種意義上看，那家伙說的確實有道理。
“嘿，似乎找到了！”范利突然欣喜若狂地歡呼了一聲，“快來搭把手，把洞口清理出來！”
沃茲撇撇嘴，看向手中的法杖——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重新掌握可以用來搬運清理作業(yè)的魔法。
不過，看在這個“土著”如此熱心為自己介紹的份上，就動手幫他一把吧。
反正現(xiàn)在沃茲的身體力量也得到了增強，就當(dāng)順便測試一下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做出這個決定之后，沃茲隨手丟下法杖和包裹，擼起袖子走了過去。
……
薪火城外，一百公里范圍內(nèi)已經(jīng)化作一團混亂的戰(zhàn)場。
人類和惡魔，人類和人類，惡魔和惡魔……無數(shù)個三五成群或單槍匹馬的身影在沖向城市的途中遭遇，然后激戰(zhàn)。直到一方倒下，或者兩敗俱傷。
以這座廢墟的城市為中心，仿佛有一道道看不見的篩子，將這些所有試圖進入其中的身影不斷地篩選、過濾。
無論是人類還是惡魔，此時此刻都不是統(tǒng)一行動，而是隸屬于各個不同的組織。同等級的深淵魔族之間本來就沒有相互統(tǒng)屬的說法，一切都看實力說話。
而人類一方則好多了，至少不會明目張膽地相互攻伐……但是也有投靠了深淵一面的叛逆者在添亂。
如此一來，整個城外瞬間亂成一鍋粥。幾乎在場的所有人或魔都沒有想到，剛才為止還看似平靜的這里，居然潛伏著這么多人！
超乎意料的人數(shù)使得整個戰(zhàn)場瞬間白熱化，復(fù)雜化。緊接著就以不可逆轉(zhuǎn)的態(tài)勢迅速超出了在場所有人和惡魔的控制——沒有任何一方勢力擁有鎮(zhèn)壓全場，平息混亂的力量。
不過，面對這個場景，除了代表王國和幾個大型工作室的獵魔人之外，也沒有人會在意就是了。
尤其是那些自由的冒險者，他們本來的打算就是渾水摸魚，趁亂撈一把就走。眼下的局面亂歸亂，但對于這些本來就沒有什么組織紀(jì)律意識的家伙們而言，恐怕正是他們所期盼的局面。
群魔亂舞之際，這座已經(jīng)化為廢墟的城市仿佛一個誘人的大蛋糕，吸引著所有人與惡魔。
在無數(shù)奔向城市的身影中，就有這么一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雖然只有兩個人，而且速度也不是很快，卻順利突進到距離城墻不到十公里的范圍之內(nèi)。
那個高瘦的男子身后背著一柄拆成兩截的長槍，正如同旋風(fēng)一般圍著那個矮而胖的男子——后者手持一面巨大的幾乎等身長的盾牌，頂在身前埋頭往前沖鋒；就是因為這樣才拖慢了他們的前進速度。
“加油！我們就快到了！”瘦子兄長在旁邊大聲鼓舞著，“勝利就在眼前！進了城，就能撿到無數(shù)的財寶，我們兄弟就發(fā)了！然后我們就可以換更好的裝備……”
“好的，哥哥！明白了，哥哥！”胖子埋頭悶聲吼道。
他根本沒有抬頭看路，全靠瘦子兄長的指引往前沖。
他們前進的路線上，出現(xiàn)了一頭龐大的熊類魔獸，不過應(yīng)該是被之前的人打倒的家伙，已經(jīng)是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了。
瘦子兄長見狀，略微避開了一點，卻沒有提醒弟弟。
胖子渾然不知，繼續(xù)埋頭沖鋒。
“砰！”一聲悶響。
胖子渾身肥肉顫了一顫，沖鋒的勢頭略微遲緩一下，隨即便恢復(fù)之前的速度繼續(xù)沖鋒。
而原本擋在路上的大熊魔獸，已然被高高撞飛，過了許久才轟然落在兄弟二人的身后。
“大哥，剛才怎么啦？”
“唔……沒什么，干的漂亮！就是這個勢頭，我們兄弟一口氣沖進城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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