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小酒館
小酒館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頭子開的,老掌柜人很瘦,白發蒼蒼,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如同歷經風霜切割的老樹皮一般,眼神也不太好,畢竟到了這個年紀,看東西模糊一些也是正常的。
不過他釀的酒和炒的小菜,倒是獨有味道,楚風來過幾次,每次來這里,都是心情煩憂的時候才來。
一般這個時候,他就喜歡點一壺酒,幾個小菜,獨酌一宿。看著昏黃的油燈和清冷的長街,再煩亂的心也會安靜下來。
今夜,小酒館依舊開著,如同往常一樣,沒有什么客人,楚風來這里的時候,往往都只有他一個客人。有次他問老掌柜的,大晚上既然沒有客人,為什么還不打烊。
老掌柜的回答也很隨意:年紀大了,晚上睡不著。
但今夜,店里卻多了一個,一個喝醉的老人,老人穿著一身單薄的長衫,此時正靠在桌上,在他手邊,還有一塊用竹竿挑著的布,上面寫著:專治疑難雜癥。
是個江湖郎中,而且看其打扮,是個落魄的江湖郎中。這么大年紀還這么落魄,跑到這個地方來買醉,似乎也是合理的。
只是老掌柜為何不把他叫醒?是怕叫醒了發酒瘋?還是不忍打擾人家的清夢?又或者是夜深寂寞,多個人陪伴也顯得熱鬧些,哪怕這個人正在睡覺。
楚風自然不會去盤問這些事情,此時的他只是一個滿心憂愁的男人,并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君王。
“老伯,今晚加壺酒,其他的,照舊。”
“您來啦,您稍等,很快就好。”老掌柜雖然眼睛不太好,但還是能夠認出這個時常到此的熟客。
楚風撿了個位置坐下,招呼林傲也坐下之后,才道:“這個地方不錯,很安靜。”
“你經常來?”林傲問,眼中有些奇異。像楚風這樣的人,權傾天下,要喝什么樣的酒沒有?為何要經常來這種上不了檔次的小酒館?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疑問,楚風笑道:“我也是人,也會累,累了就想要休息,休息的時候,自然不想讓別人打擾。”
林傲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因為楚風的話很有道理。
不多時,酒上來了,一人提起一壺,也不用酒碗,開始對飲。酒算不得好酒,但小菜卻十分不錯,比起宮廷里的大魚大肉,實在是別有一番風味。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何這么晚還要出來,又獨自一人在那里發呆,有心事?”
林傲喝下一口酒,看向楚風,忽然露出了苦笑,道:“寂寞了而已。”
“寂寞?”楚風皺起了眉頭,忽然知道這寂寞二字的含義。自從他遠征歸來,他的事跡就傳開了,很多人都把他當成屠夫,惡魔,毫無人性的劊子手,自然而然地想要遠離他。
再加上過多殺戮無形中改變了他的氣質,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陰森不已,那些以往的熟人,甚至是朋友,都漸漸遠離。
人生如此,如何能不寂寞?
“你可以來找我。”楚風與他碰了下酒壺,眼中露出了真誠。
“陛......你日理萬機,哪有那么多時間?”
“說得也是!”楚風苦笑,喝下一口酒,哈了一口酒氣,才道:“事實上,這世間之事,十之八九是不如意的。即便位高權重,也多身不由己。”
林傲垂下頭,道:“我那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他們說得沒錯,我就是一個毫無人性的惡魔,這些日子,我時常在拷問自己,為什么對那些剛剛出生,的嬰兒、以及那些毫無反抗里的婦孺老人也下得了手。”
“他們本不該死的,但我還是......”林傲中出現痛苦之意。很多事情在做的時候,或許是因為某些原因使得自己忘了去思考后果,這些原因可能是仇恨,也可能是沖動,但當人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之時,便會發現那些事情實在不該去做。
楚風看著他,看了好半天,才放下酒壺,道:“你變了。”
“嗯?”
“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林傲了。”
林傲心中疑惑起來,也抬頭看向楚風。
楚風嘆息一聲,道:“我之前認識的林傲,從來不會思考這些,這天下,沒有什么事情會讓他害怕,沒有什么事情能將他擊倒!仇恨不行,痛苦也不行,再強大的對手,在他面前,都不堪一擊,擔心現在的你,卻被愧疚所擊倒,你已經不是那個不敗戰神了。”
林傲手上青筋跳動了一下,道:“但戰神也是人,戰神也有七情六欲。”
“是,不過他卻能夠戰勝這些。”
二人沉默下來,氣氛忽然變得壓抑起來,只能聽見廚房里叮叮當當的聲音,還有那喝醉老者的鼾聲,已經涼風掃過大街的聲音。
許久之后,楚風才道:“罷了,今晚不說這些,喝酒吧。無論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你若是想喝酒了,來這里等我就行。”
林傲臉上總算多了些笑意,舉起酒壺,道:“好,你說的,我記下了。”
楚風也舉起酒壺,與其痛飲。
一直喝到夜很深了,林傲才道:“我想回南方。”
“嗯,回去也好,回去好好休養一下。另外,那邊確實也需要人坐鎮,我不在,我也擔心那是新封賜的勢力搗亂,有你在,我放心。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看你!”
楚風晃了晃酒壺中的酒,發現已經喝完了,才將酒壺扔到桌上,道:“平安老大不小了,我不能一直把她留在身邊,若是可以的話,帶她一起去。”
林傲皺眉,道:“她走了,你身邊的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
“如今天下剛定,暫時不會出亂子。這個時候,我更想喝一杯你們的喜酒,她是女孩子,別讓她等得太急,你知道我的意思,千萬別讓我失望。”
林傲的臉忽然變得血紅,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其他的。想了想,才道:“遵旨。”
楚風的臉色卻嚴肅起來,道:“這是一個兄長的愿望,不要搞混了。”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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