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家庭矛盾
如若細細劃分，每個人都可以形成一個獨立的性格，全世界七十億人口，也很難找到完全相同的性格來。世界因為不同性格而精彩，同樣也會因為不同性格而沖突不斷。
相似性格的人很多情況下會形成互補的舒適組合，相處起來會比較輕松融洽，但通常情況下我們?nèi)匀徊粫渌送耆鹾稀?
試想，如果是兩個完全相同的人相處，會是什么樣子呢？想必應該是毫無波瀾、索然無趣吧。
梁見義與陳秀榮的性格就屬于相似互補的理想情況，二人都比較善良老實，不愛與人發(fā)生沖突。不過，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如果超過了他們內(nèi)心可以接受的“度”，也會引起一場無法收拾的爆發(fā)。
在聽到梁宋氏的一陣哀怨的咒罵之后，陳秀榮心中升起了一陣擔憂，她不明白老太太為何會說出如此的話，但也因她的歇斯底里而感到氣憤萬分。
不過梁宋氏的話遠還沒有達到讓秀榮崩潰的地步，因為這還沒有揭開她的逆鱗，還沒有讓花妮兒經(jīng)歷無法承受的傷害。她所擔憂的是自己的丈夫，前幾日梁見義明明曾對自己說過，他無法忍受母親梁宋氏對女兒的一次次輕視。
一個人的失智往往發(fā)生在判若云泥的心理落差之后。一直生活在困境中的人可能會越來越堅強，怕只怕明明前一秒還在幸福的天空翱翔，下一刻就跌入了無盡的海底深淵，這種落差是無法讓人接受的。
此時的梁見義就是如此，明明剛剛還在享受著世間最美好的親情，倏地，母親的話猶如一把尖刀毫無征兆地插進自己的心間。
一個人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經(jīng)歷兩次嚴厲的心理打擊，特別是在經(jīng)歷了無法自贖的世界觀懷疑之后。再來一次精神上的壓力，他極有可能就會迷失，即使這種壓力過往曾屢次發(fā)生，他曾經(jīng)也能夠克服。
梁見義第一次對女兒花妮兒的“受難”無動于衷。換做往常，他一定會立刻彈起身子，把花妮兒身上收拾干凈，安慰她的心情，不讓她會有感覺受到父親冷落的可能。而此時，他仿佛隔絕了世間的一切，耳中只有堂屋自己母親的聲音。
花妮兒此時只感覺到手足無措，她已習慣祖母的無理取鬧，能短時間內(nèi)對這種不和諧進行忽略。
她還不明白祖母是因為什么而咒罵，她所接受的教育只是去服從長輩。況且自己的父母不去管，她也不會想著去追問。
現(xiàn)在的她更像是一只受驚的小貓，眼神中出現(xiàn)了不安。她呆坐在凳子上，恐懼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好在稀飯已盛了很久，不再滾燙，她才萬幸沒有被燙傷。
“當家的……見義，咋了？……你，嚇著孩子了。”愣了數(shù)秒，陳秀榮緊緊握起見義的手，終于還是柔聲地勸起了丈夫：“別動氣，怎么說也是咱娘，別讓旁人看到了，倒說你的不是。”
“娘？她是誰娘？是你娘么？你娘在河西村呢。她是誰娘？是老大的娘罷了。”
“她還知道她是咱娘么？她把你當成自家人了么？把花妮兒當成自家人了么？把她當成她孫女了么？”
“旁人？笑話，聽著就聽著了，我還管得了那個。反正這個家也不是一個家了，院子里的人也已經(jīng)不是一家人了。嗚嗚嗚……”
梁見義感覺到了媳婦的安慰，但此時的溫柔哪能蓋住心中的怒火，他也管不得忤逆不忤逆了，也學著梁宋氏的樣子扯起嗓子朝著堂屋吼去，吼著吼著，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老二”、“二子”！
梁見禮和劉梁氏也聽到了兄弟的聲音，為之一愣，這是他們以前不曾遇到過的情況。在他們的記憶里，見義經(jīng)常被母親罵，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會與母親頂撞。
他們同時朝著西屋方向呵斥一聲，同時起身往西屋走去，梁見禮走出房門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怕老太太會出現(xiàn)意外，又反身折回。
梁宋氏也呆住了，平時作威作福慣了，她從沒有想到這個家里還有誰會有膽子來頂撞她。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哆嗦著站起，跑到門前指了指，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回到里屋把梁老漢的牌位拿在手里，手指著西屋對著牌位開罵：
“你個死老頭子聽到了沒？龜孫羔子敢罵自己親娘了，這就是你生的兒子，這就是你們梁家的種，我可活不成了……”說完也不顧梁見禮兩口子的攙扶，坐在門旁地上開始大哭起來。
可憐的梁老漢哪能想到自己死后還會見證家庭紛爭，還會受到自己媳婦的指責。他或許應該感到高興，因為這是他死了九年，媳婦第一次拿起他的牌位。
不過他哪里還會回答，一切可以回應梁宋氏的只有一列他們?nèi)叶紱]人能認識的字：先考梁公諱支福之靈位。字跡斑駁，布滿灰塵。
……
劉梁氏跑進西屋，剛想說話，又想起剛才見義說的話，壓低聲音道：“二子，咋跟咱娘說話呢？一家人吵吵鬧鬧正常的很，讓旁人怎么……”
“一家人？誰是一家人？我跟你們是一家人么？我姓梁，你姓劉，咱們是兩家人，是一家人么？哪個跟你會是一家人。這是石梁村，是老大家，你家在豐王莊，你要回家就回豐王莊去，那里的人跟你才是一家人。”
“我姓……不對，我姓陳，我跟你是兩家人，我家在河西村，陳家跟我才是一家人。”
“秀榮，走，收拾東西回河西，咱們不在這兒待了。”梁見義終于止住了哭聲，轉(zhuǎn)身踉蹌著拉起秀榮要收拾東西，搞得秀榮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二丫頭終于被驚醒，張開嘴巴哭了起來。聽到了妹妹的哭聲，花妮兒也終于強忍不住，舉起袖口遮住眼睛小聲抽泣起來。
“二子，你這是說得啥話。你……你這是干啥呢么。”劉梁氏頓時明白了他為什么會這樣：兄弟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給他的兩個女兒買碗生氣了。他小的時候不經(jīng)常這樣耍心眼哭鬧來要吃食的么。哎，這有什么可眼紅、可生氣的呢。
“二子，不是姐說你，這么大的人了，就因為買碗的事兒值當生這么大的氣么？外面?zhèn)鞯檬墙o娘家侄兒買，我也沒多想。是姐不對……你還小啊。別鬧了，我這就給倆丫頭去買。”想到這，劉梁氏自覺理虧，想到自己的做法確實不妥，立刻想到了彌補的方法，笑著走到梁見義的身前拉住他。
“我要個龜孫的碗我要。”梁見義怒氣未消，又覺劉梁氏多事，自己本就怕秀榮別扭沒有說出這事兒，她反倒主動說了出來。便怨喝一聲，把姐姐往外一推，不成想把她推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呢，哎。”劉梁氏并沒有生氣，她自小疼愛這唯一的弟弟，此時越覺得自己做事欠妥，對梁見義反而是越發(fā)地心疼。
“老二，你鬧夠了沒有？”梁見禮見西屋的鬧聲并未止熄，讓李氏繼續(xù)勸說老娘，大步走到西屋，邊走邊喝道。誰知走到門前卻正好看到妹子被見義推倒在地，也是無名火起，兩步走到梁見義身前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沒大沒小，翅膀硬了是不？發(fā)得哪門子瘋？日子不想過了就滾。”又看了眼秀榮和劉梁氏，繼續(xù)說：“都別管他，驢脾氣上來了，都別管他，讓他一個人瘋?cè)ァ！?
陳秀榮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指甲已深深摳進了手心里，淚水終于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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