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驚夢一卦
梁見義對張老道的印象在神人與瘋子之間來回顛倒,已不知多少個回合。
其實梁見義雖然生在愚昧的封建時代,但他卻并不是一個相信鬼神的人。石梁村里供奉鬼神的人不在少數,他并沒有見誰家因此而富貴了。石老頭兒一家也是不敬鬼神的,也沒見得落魄。盡管有人說老三媳婦兒橫死就是不敬鬼神的下場。
如若沒有鬼神,那這位道爺的神乎其神卻實實在在令人震驚了。如果說其他事情還能四處打聽或者搞些小動作的話,那兄弟倆說他的壞話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想來,這位活神仙有點老不正經了,應該是給兄弟倆開了個玩笑吧。
想到這,梁見義清了清嗓子打破尷尬,對張老道說:“張神仙說笑了,你看我這個家境哪能拿得出一塊銀元呢……這樣吧,五毛怎么樣?”
“不可不可,非得一塊銀元不可,少一個子兒貧道也不能卜這一卦!睆埨系拦首髯藨B一般,眼睛閉著對他搖頭晃腦說道。
“這……”梁見義沒辦法了,思忖良久后看了眼大哥梁見禮,心說這卦不算也罷。想來這人也是來騙錢的,都說卜卦這一行的人都精得出奇,兄弟倆準是露出了什么破綻也未可知。
心中下定了主意,梁見義換了比較強硬的語氣,開口道:“道爺,我這……”
“老二!痹捨凑f完,梁見禮打斷了兄弟:“聽老人講卜卦算命道破天機,是要受到老天爺責罰的。張神仙是有本事的人,一定不會胡說,貴是貴了些,卻也是有道理的。”
頓了頓,梁見禮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手頭緊,拿不出來一塊銀元,剛巧我這里有,正好能給張神仙打酒喝!闭f把,從懷里掏出來一塊銀元,交給了張老道。
哪知這張老道遲遲未接,把頭低下沉默了許久。頭也沒抬,開口說道:“施主可想好了?此卦一出,就再也改不得了?”
“這哪里的話,給了就是給了,麻煩道爺給老二算上一卦。”梁見禮毫不猶豫,答應著張老道。
“唉!造化弄人……也罷,貧道那就收下這個棺材本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享用了。”張老道伸手把銀元接過,扔進八卦袋,說出了讓兄弟倆摸不到頭腦的話。
接下來便是等待了。張老道并沒有喝退任何人,相反,他起身在院中的每個角落都逛了一遍,把每一個人都盯著看了半天,把他們心里看得直發毛。最后,又出門圍著宅院逛了一圈后才回到梁家西屋。
張老道進門時,一手拿著一片瓦,一手拿著一塊未燒盡的火炭。叮囑他們噤聲,又坐在凳子上沉默了大約半個小時,才拿火炭在瓦片上唰唰寫了多時。隨后把瓦片往桌上一扣,盯著陳秀榮看了半天。
梁見義數次想詢問,但又怕打斷了某種看不見的儀式。在忍無可忍時,張老道卻站起了身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邊走邊搖頭,自顧自吟唱起來:
一輪明月照東方,
人自無聲夜自黃。
雖死難息殺人案,
天機無恕命來償。
……
老道的身影漸行漸遠,聲音若有若無,不多時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梁見義心中滿是不解,待跑出院門想要再尋覓他時,哪里還有他的身影。見義抬起頭望向夜空,心里泛起了嘀咕:“奇怪,今天哪來的月亮!
梁見義懷著疑問插好門栓向西屋走去,剛進到西屋,就看見陳秀榮已走至桌前,手里拿著張老道扣下的瓦片,一字一頓念起:
六月喪母,
妻死嗣亡。
若扭乾坤,
子繼二郎。
“喪母、妻死、嗣亡……”梁見義揣摩著這幾句話,不多時反應過來,只覺膽戰心驚、頭腦發昏。
“啊……”梁見義掙扎著爬起身子,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后背早已濕透。哪有什么瓦片。“原來是一場夢啊?”
陳秀榮也被丈夫吵醒,坐起身揉著眼睛問道:“怎么了?發癔癥了……沒事兒,快睡下吧!
梁見義擦了擦額頭的汗,拿出煙袋又抽了起來,越想越覺得這夢來得太過真實,不禁問起了媳婦兒:“秀榮,你識字嗎?”
“你睡傻了吧?我哪里認得字……”陳秀榮已重新睡下,含含糊糊說道。
“今天幾號了?”
無人回應,梁見義向媳婦兒望去,她已閉著雙眼,挺拔的胸脯均勻起伏,想必已經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完全明亮,梁見義便起床了。穿好了衣服,他就急匆匆往梁老漢的墳地走去。
夏天的早晨還是很涼的。他走過沾滿露水的雜草地,露水將褲腳和鞋子打濕,這讓他打了一路的寒顫。
圍著梁老漢的墳墓轉了好幾圈,梁見義也沒有找到墳墓修補的痕跡。他這才放下心來,回到家又倒頭便睡,這次睡得很香甜。
待他醒來后,早已日上三竿,他逗了一會兒念念,便又在西屋門前抽起了煙袋。這時看到老大梁見禮扛著鋤頭從門外走進來。
“大哥這是去哪了?”
“哦,那個……去咱爹陵地看了看,除一除草!绷阂姸Y不緊不慢回答道。
梁見義心里突然一翻個,開始狐疑起來:他怎么也去了墳地?莫非……
“今天是幾號呀?”
“初一啊!
“幾月初一?”
“六月初一啊……怎么了老二?過糊涂了啊?”
他想到了昨夜的夢,心里有些緊張,急忙走到梁見義的近前,壓低了聲音問道:“哥,你手里現在富裕么?秀榮這也出了月子了,我想跟她回一趟河西,這不很長時間也沒去了嗎,秀榮怪想娘家人的!
“要多少錢?”
“一塊銀元!
梁見禮就是一愣,笑著對他說:“我的傻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大錢都在娘手里,我哪有這么多錢?需要的話我去找娘要!闭f罷,梁見禮就要進堂屋。
梁見義急忙拉住大哥:“不用不用,也不是非要買這么多東西,我們手里還有錢。”梁見義這才放下心,停止了胡思亂想:“是哩,老大哪能拿出來這么多錢!
“這老二,發啥癔癥?”梁見禮心里猜疑著走進東屋。
……
早年間聽到這個故事時,我對這件事一直持有懷疑態度,總覺得太過玄乎,不可能真實存在。
前幾年,經人介紹我終于在縣城見到了一位老人。我甚至不知道老人的姓名,只聽介紹人講,他是梁家的后人。
他當時差不多八十多歲,身體很硬實,與我談了很久,卻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當我問到張老道算卦的事情時,老人明顯遲疑了,停了很久才講出了后面的不為人知的事情。
大概是1948年前后,梁家大院進行了翻修。在拆除西屋房頂時,在后墻瓦片下翻出了四枚銅錢和一個木盒。盒子應該是樟木,保存完好沒有蟲蛀,打開后見里面放了一張紙,上面寫了一首詩:
道爺出身龍虎山,
空修百年亦徒然。
看遍人間悲不盡,
輪入凡塵又十年。
應死河西君相助,
吾當逆天命來還。
四十年后翻宅院,
江西歸還五帝錢。
我想了想,莫非這老道認識河西村的人?他是受了陳家人所托去了石梁村?想必陳家人應該是解開謎團的關鍵了,便向老人問起河西陳家的事兒。
老人說河西村在1941年被日本鬼子屠了村,整個村子早已不復存在。但是聽聞陳家應該是有后人的,只是早不知淪落在了哪方。
我也不再多言,聽老人繼續講述。
據說梁家人去了趟江西龍虎山,說出緣由后張恩溥親自接見。梁家人把殘缺了一枚的五帝錢交給他后,張天師消失了一整天。再出現時把這四枚銅錢又交給了梁家人,只說了句“拿回去吧”,就再無他話。
次年,這位張天師便去了海峽對岸。
老人給我看了那四枚銅錢,我接在了手里,并沒有感覺到接觸金屬的涼意。此時我竟然詞窮了,只能說摸起來很舒適。
一個星期之后,老人在睡夢中安然離世,那少了一枚的五帝錢也做了壓棺之物。連同埋入的,還有這解不開的謎團。
……
時間又回到故事中,這天夜里,梁見禮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搖醒了李氏,沉聲說道:“咱們將賢安過繼給老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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