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長的態(tài)度轉變如此之快，而且一下子沒有了任何反對意見，這讓南國非常意外，他原本準備了一肚子威逼利誘，結果都沒用上。

　　剛才到底是誰來打的電話？

　　難道與匆匆逃離的小綠帽有關系？

　　南國琢磨不透，他的思維模式被鎮(zhèn)長意外的妥協(xié)給打亂了，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又拿過鎮(zhèn)長的茶杯喝了幾口，這才勉強開口：

　　“這么爽快？該不會是和這通電話有關系吧？”

　　鎮(zhèn)長沒說話，他的眉頭始終就像扭成一團的芍藥根，很有一種天生的惆悵和危機感，看南國這么不客氣，鎮(zhèn)長的語氣也有些不痛快了：

　　“你別管那么多，我不都答應你了嗎？走吧，我還有其它公務需要處理。”

　　南國瞇著眼睛觀察面不改色的鎮(zhèn)長，他斷定剛才那通電話有古怪，可是鎮(zhèn)長的態(tài)度很奇怪，似乎沒有和南國坦白的必要。

　　不過事情倒已經(jīng)成了，過程很順利，南國很舒心。

　　他站起來，道了一聲謝謝，轉身離開了鎮(zhèn)長的辦公室。

　　關于這通電話，南國一定會找機會搞清楚，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離開了鎮(zhèn)長的大院，回到了王大旺的城北飯店。

　　其實南國也知道，鎮(zhèn)長根本不擔心自己給出的承諾能否奏效，因為他拿出來的東西全都是假的，根本沒人會去相信他。

　　春天鎮(zhèn)是獨一無二的，這是一座廢城，沒有任何真正意義上完整的公立機構，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與外面都無關。

　　哪怕出了嚴重的紕漏，也沒人會去深究，畢竟這里一直以來都只有囚徒和瘋子，現(xiàn)在也不過是多了一個騙子。

　　南國回到了城北飯店。

　　傻子正站在門口等他，看到國王回來了，傻子問：

　　“怎么樣？”

　　南國說：

　　“成了。”

　　···

　　這就是南國為什么會對那片地志在必得，因為現(xiàn)在春天鎮(zhèn)暗流涌動，所有人都對東城那塊地志在必得，他所做的一切，從實際意義上來看，只是一種“曲線復國”的手段。

　　想要得到雕像那塊地，一定需要一個“由頭”，而這個“由頭”其實就是東城原住民的棲息地。

　　這塊地不一定要拿到手，南國可以借此以退為進，以放棄這塊地作為要挾，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塊“蛋糕”。

　　所以，越多人對這里有想法，南國成功的概率越大，畢竟少了一個競爭對手，來換取一塊廢地，這對于任何競爭對手來說都是一個穩(wěn)賺不虧的“妥協(xié)”。

　　時間快進到眼下。

　　南國一路盤算著自己的理想，帶著傻子很快來到了東城的街道上，陰暗里的眸子閃現(xiàn)出了憤怒，原住民都出來了。

　　經(jīng)過上次強拆的事情，還有南國意外的說辭，這里所有原住民都對他表現(xiàn)出了緊張，即便這個人曾經(jīng)站在他們這一邊。

　　“外鄉(xiāng)人！又來干什么！”

　　人群中的憤怒，隨著這句叫囂更平添了幾分不安，南國把手中的文件揮舞起來：

　　“這片地是我的，我已經(jīng)得到了鎮(zhèn)長的審批，接下來就要開工了，我要干點好事，為春天鎮(zhèn)的繁榮添磚加瓦，為你們謀福祉！不要急，也不要生氣，組織是不會拋棄你們的。”

　　傻子看向南國說：

　　“這有點像鎮(zhèn)長講話。”

　　南國點點頭，他知道這樣的話誰都討厭，但任何人成了當事人之后，都會喜歡這樣講話，這是一種精神。

　　憤怒的人群中再次傳來躁動：

　　“扯淡！我們沒簽合同，也沒有公示，這片地不是你的，你沒錢開工，我們也不會答應！”

　　所有人把手都揮舞起來，南國迎著勁風大聲說；

　　“文件已經(jīng)批下來了，你們的懷疑是在和自己過不去，也是在給春天鎮(zhèn)的繁榮添堵，上次我去了警局還能再回來，這就是最好的證明！這片地已經(jīng)是我的了，我要在這里蓋一座養(yǎng)老院，你們的房子都會被拆掉，這里即將成為春天鎮(zhèn)新的標志性建筑。”

　　擁擠的人群沸騰起來，如果說之前八千要霸占一片荒地，那其實大家也是罵幾句臟話，但現(xiàn)在連他們自己的房子都盯上了，還煞有介事地拿出了公示文件，這就讓人無法接受了。

　　“騙子，別想打我們的主意，揍他！”

　　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幾個人高聲呼喊著，像是自由的斗士，抗爭著外來的惡勢力。

　　最前面的人卻在不停后退，一群人瞬間亂作一團，場面瀕臨失控。

　　人就是這樣，一旦發(fā)生沖突，距離沖突中心越遠，憤怒的情緒越容易被激化，可一旦到了沖突中心，大家都會變得很紳士—算了，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

　　看著人群不斷朝自己逼近，傻子皺著眉頭看向南國，南國氣定神閑，用平靜的語氣說：

　　“簽名書就放在這，動工后你們都會得到新的住房，就在原址，沒有商場，沒有搬遷，也不需要你們花錢。入住在這里養(yǎng)老的福利也會很完備，這一切都是免費的，你們只需要在這里簽名。先到先得，最先簽名的人會得到一個三居室，最后簽名的只有隔斷間，不需要你們花錢，還有人幫你們養(yǎng)老，選擇權在你們手里，要廣廈還是平房，你們自己選擇。”

　　南國說完這些話，把那張居民請愿書放在了地上，壓在上面一塊石頭，他在等待。

　　人群中逐漸安靜下來，聽到了“免費”兩個字，所有人都澆滅了自己的怒火。

　　事實證明一旦什么事和“免費”掛鉤，那就絕對會有上鉤的，這是南國的心得體會。

　　他見過很多超市促銷的時候會免費送雞蛋，然后這個超市就被夷為平地了。

　　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和送雞蛋從本質上來看是一樣的。

　　寂靜的人群里傳來一聲遲疑：

　　“詳細說說。”

　　南國松了一口氣，好在春天鎮(zhèn)的百姓喜歡吃雞蛋，自己手上的雞蛋是畫的，可這管飽。

　　于是他又一次把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表示自己要在這里建立起一座養(yǎng)老院，附帶兩棟家屬樓，讓這里原本的居民老有所養(yǎng)，造福一方，功德無量。

　　“你沒錢！”

　　人群里傳來了智者的聲音，大家再次躁動起來，其實這個計劃對于原住民來說是很有誘惑力的，尤其是在接二連三的意外之后，任何可能的既得利益對他們來說都很具有誘惑力。

　　南國大聲說：

　　“我們有錢，你們可以放心，也可以等動工，那樣你們就知道我有實力了。”

　　人群再次寂靜下來，大家交頭接耳，南國看了一眼傻子，讓他留在這，這會給原住民一種靠譜的感覺，他自己則轉身離去。

　　地上被石頭壓著的請愿書無人問津，但是寒風一打，抖動的白紙卻可以讓所有人心神不寧。

　　沒有希望其實原本是好事，因為每個人會習以為常，生活就像一池死水，希望就如同一塊爛石頭，兩者融合在一起，便是波瀾。

　　可是對很多無望的人來說，平靜里的波瀾，也許就是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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