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真實
院長帶著南國在草坪上走了很久,南國慢慢可以站起來了,他面對著院長再也沒有憤怒,他開始沉淪,或者說他開始面對真實的自己。
院長說,南國很多年前遭受了一次重創,腦部受挫,后來又遭受了一些刺激,便導致人格障礙的產生。
又加上在瘋人院里耳熏目染,南國逐漸開始模仿他人的言談舉止,他的行為也變得很詭異。
后來由于他的行為給院方和其他患者造成了不便,所以院方才決定把南國送到后樓保守治療。
但是南國之后出現了自暴自棄的情況,所以院長無奈之下才會這么激進地給南國展示了真實的情況。
院長的意思是南國如果后續的治療良好進行,他可以再次回到正常的男病區,前提是不再分裂其他人格。
南國對于這個結論只能接受,再沒有質疑。
“之前你的情況不穩定,所以我們從觀察的角度出發,關了你一個禮拜的禁閉,之后的治療就不會這樣了,每天你有半個小時的放風時間,讓你慢慢回歸,然后配合藥劑治療,這樣對你才是最好的治療方案。”
院長拍拍南國的肩膀,告訴他不要放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南國現在的心境很復雜,他面對著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他接下來選擇接受哪一種,都會讓他走向截然不同的軌道。
一種人生里,他是個健全的人,被人坑騙,被人電擊,這里有可愛的室友,有視若仇敵的瘋子,耿直的隊長,邪惡的院長,他要抗擊,他要掙扎。
另一種人生里,他是個瘋子,模仿別人來塑造自己的人格,他沒有室友,這里也沒有電擊和邪惡,這里只有幻想,還有溫順的配合,他要接受,并且服從一切。
院長說李柏日被調走很久了,李夢露也不過是他眾多學生里的一個,只不過湊巧被南國遇見,摻雜進了自己的幻想里,瘋隊長從未出現,鄭好也壓根不存在。
南國接受了這個說法,時間也差不多了,他被送回到了后樓,院長留下一個鬧鐘,用來提醒南國時間。
臨走前,院長拿出一個藥盒,他說:
“針劑還在運輸的路上,吃藥吧。”
這是一個選擇,讓南國選擇哪種人生,南國沉默了半響,接過藥片一飲而盡,院長欣慰地離開。
鐵門關緊,南國坐在床上,淚水止不住地流淌下來,他再無選擇地余地。
頭頂的光束照在南國的腦袋上,他聽到了似曾相識的歌聲,回蕩在思緒里讓人沉醉,他分辨不出那是現實還是虛幻,但他知道那是慰藉。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為我梳狀
這夜的風是我的嫁衣
你從來不離開
你是我的情郎
在這萬物消亡的大地上
我要你永遠也不離開
南國想起了茶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再遇見這個美妙的女子,她現在怎么樣了?
她是不是也是虛妄,南國不敢遐想。
他又想起了李夢露,那個讓他生出復雜情感的女人,談不上喜歡,但也會盡力去幫助,當然了,這種幫助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廂情愿。
如果按照南國現在的人生選擇,那李夢露不過是一個無辜者,被自己強行揉雜在了莫須有的故事中難以忘懷。
她是個好姑娘,她的父親卻讓人不敢恭維。
想著想著,南國記起了李夢露曾經跟自己說過的那種可怕的人格障礙。
也許那一段記憶是真實的,李夢露早都知道自己是個瘋子,所以她才會幫自己,她想用潛移默化的方式來暗示自己接受現實。
可如果是那樣的話,那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南國根本想不通,也無法去證實,他只能坐在這里默默回想李夢露跟自己說過的一切。
在她的說法里,那種患者和那種病癥,不過是一種極其罕見又復雜的病,發生率很低,而且一旦形成,根本無解。
這種模仿型人格障礙會根據身邊人的言談舉止來加以創造和融合,從而形成屬于自己的獨立人格。
南國就是這種患者,他模仿了其他患者,從而誕生了老悶和傻子這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格。
最神奇的是,當他的人格是老悶的時候,他需要在某些時候注射胰島素,并且手無縛雞之力,是個衰老的長者。
而當他是傻子的時候,他又會變得力大無窮,而且神智不清醒智力低下,在那種人格的身體里,孕育著力量和強悍。
這兩種人格互相作用于他的身上,甚至在切換的時候,他的身高體重都會隨之發生微妙的變化。
說來如此荒唐,可李夢露給自己展現的病例里,這樣的患者確實有著很奇異的特征,不多見,但也絕不能視而不見。
如果南國的人格里有奧運冠軍選手,也許他的體能還會進一步擴大,他的潛能也會被全數激發。
如果南國的人格里有博學者的成分,那么他的知識和涵養,絕對比其他人更勝一籌。
年邁的人格需要老花鏡,可抖擻的年輕人就不需要,這種可以隨意變換身體結構和極限的可能,讓人心生敬畏又無比好奇。
如果是這樣,如果自己真的是這樣的瘋子,那何不現在就把老悶和傻子的人格切換出來呢?
南國終于有了動作,他慢慢站起來,他閉上眼睛,不知道如何下手,他在嘗試著把老悶的人格從體內喚醒。
可是努力了很久南國都做不到,這讓他感覺心煩意亂。
如果老悶真的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人格,那為什么無法出現呢?
是不是真就像院長所說的,被擊穿的幻想一經潰崩便無法顯現了呢?
南國懊惱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那本病歷。
過了一會,他慢慢把病歷打開,翻到了老悶的那種人格的相關記錄,他細細翻看,審視著老悶這重人格的特征和記載。
嘀嗒···嘀嗒···
桌子上的鬧鐘發出百無聊賴的聲音,點綴了這里的死寂,南國認真地翻看著病例上的記錄,時間緩緩流淌。
他有時候會模仿照片上自己的動作,有時候會按著記錄上的姿態保持一個年老者的狀態,他沉醉其中,以至于廢寢忘食。
而鐵門外面,死寂無聲,南國沒有注意到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第一天過去了,南國滴水未進,他口干舌燥地翻看了所有關于老悶的記錄。
第二天,他喝了一杯水,吃了一點發霉發臭的飯菜,然后保持冥想的狀態。
第三天,南國開始按照記錄上的姿態模仿老悶那重人格。
第四天,南國重新檢視起了病例上老悶的一切···
接下來的每一天,南國都沉醉在老悶的假想中不能自拔,他忘了一切,甚至沒有離開病房去望風。
每到下午鐵門都會發出一陣脆響,提醒這里的瘋子可以出去走走,但是南國從沒離開病房,他迫切需要驗證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他需要時間。
···
第二十天,南國忽然從床上坐起來,他覺得很累,想要走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很僵硬,甚至無法把腰直起來。
眼前也是一片昏花,他有些慌張,顫巍著捂住嘴:
“我這是怎么了?”
這是南國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開口講話,可是這話說出來,卻讓人無比絕望。
“哎?我怎么在這?”
病房里的人,到底是南國還是老悶,誰也說不清楚,可如果此時有外人出現在這,一定會大驚失色。
因為病房里的這個人,身形佝僂,老眼昏花,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跟那個叫老悶的人,一模一樣。
病房里的瘋子很慌張,哆嗦著腿不斷張望,想喊又不敢,他著急地四處尋找,終于來到了桌子前面,他看到了一本病歷。
“這是?”
緩緩把病歷拿在手上,瘋子看了一眼,好像是晴天霹靂,他長大了嘴巴,一個愣神的功夫,便開始快速翻閱起了病歷。
“這···南國是瘋子?我···我是幻想出來的?啊!!!”
一聲年邁的呼喊,瘋子跌倒在了地上,像是無助的老人,剛才翻看了幾眼病歷,就像是遭受了雷電的拷打,驚醒了一切。
他靠在了馬桶邊上,打翻了地上的飯菜,他的神情一陣恍惚,一陣茫然。
慢慢的,他的腿腳開始伸展,脖頸也開始挺直,兩手抱在一起,表情也從慌亂轉換成了絕望。
眼神里的渾噩一掃而空,仿佛換了一個人,南國靠在這里,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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