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誅心引(一)
晏采神情震栗,過了一會,似想起甚么,猛地一瞥剩余的半柱香,竟又強自恢復了鎮定。她略一思索,才緩緩張口問道:“你如何得知的?”
穆青露道:“很好,你總算不再裝傻了。”她在椅上轉過身,正對著晏采,肅容說道:“你過去雖大力掩飾自己身份,但卻也有露餡的時候。只是當初我懵懂無知,沒有及時發覺罷了。”
晏采道:“說來聽聽。”穆青露亦瞧了剩下的大半柱香一眼,道:“你不急,我自然更不急。”
她以手支頤,悠然說道:“去年五月十四日,天臺派在洛陽遭到諱天夜襲。那一晚,諱天用了假冒的‘喜怒憂怖陣’,天臺派大多人皆被派到屋外,房中唯余我爹爹、小非、你三人。后來爹爹攜小非出屋,房內就只剩下了你。當時諱天共派來了六名成員,可是千鈞一發之際,你卻在屋中慘呼出聲,當時我們都以為你被第七名成員襲擊了。
“你這一驚呼,不但逼迫爹爹放開小非回屋救人,還替瞿如制造了劫奪小非的機會。后來諱天陰謀失敗,悻悻退去,爹爹抱你出屋,你額角受傷,已流血暈倒。我們當時還很憐惜你,認為你被無辜連累。然而……我后來才想明白,你的額傷,是自己撞出來的。那所謂的第七名成員,正是你自己!”
晏采道:“還有呢?”
穆青露道:“在摧風堂時,有人事先悄悄丈量了刻碣刀尺寸,又將訊息傳了出去。那連環殺人案的兇手趁機偽造了傷口,終將二師伯陷于不義中。當時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那件事情卻正是你做的——你不但有機會接近刻碣刀,還在深夜無人時去到河邊,借著放紙船之機,同諱天的暗哨傳遞消息。
“你很狡猾。選來疊船的紙,恰是二師伯練字時丟棄的。就算有人半途拾去紙船,也很難在密密麻麻的字墨團中發現你的手書。那一夜我曾遇見你,我覺得好玩,也想放紙船,你卻千萬百計想拉我遠離河岸——可惜,我終被瞞過了。”
她盯著晏采,又說道:“你們忌憚二師伯的武功,想阻止他前往千佛山助陣,因此想出了這條毒計。但是靈川幫主良知未泯。二師伯最終仍然趕到了千佛山,可是……你們卻又同朱云離合謀,設下了機關炮陣……”
她目中寓著悲與恨。晏采眨了眨眼,沒有說話。二人目光對接,仿佛都憶起了摧風堂河邊的那一夜。
穆青露幽幽地道:“那一晚,你借著湘妃竹的典故,一再試探我。然而我卻毫無共事一夫之意。也就是在那一晚,你下定了決心,要設法除去我……”
晏采稍稍轉開視線。輕聲問:“還有呢?”
穆青露道:“去年十月,我僥幸存活,重回紫騮山莊,卻被關押在柴房。那一群守門家丁。都是你的心腹吧。你在柴房外出言挑釁之時,分明已經猜到里頭的人是我了。”
晏采笑了一笑,沒有作答。穆青露道:“你幾番挑釁,我卻都沒有吭聲。你可知道為何?”
晏采平靜地說:“你不敢吭聲。是因為在千佛山時。教主親手廢去了你的大半功力。你若敢吭聲,只怕當場就會尸骨無存。”
穆青露點點頭,道:“你的消息倒很靈通。不過。我那時候忍住了沒出聲,倒不只是因為這個。”
晏采此刻已收起楚楚可憐之態。她又靜靜地笑了一下:“還有甚么?”
穆青露道:“韋總管描述你與翼……與少莊主來往時,說你曾替他唱歌,還曾跳舞給他瞧。我當時聽到這里,卻呆了一呆——在摧風堂時,我怕冷落你,曾邀你一同去沿香住處排演歌舞。你當時明明白白地拒絕了,說你絲毫不懂樂律。所以那天一聽到韋總管的話,我雖未能立時回憶起,但依稀總覺著哪里不對勁,所以你在窗外挑釁之時,我硬生生地忍住了。”
晏采道:“哦……”
穆青露道:“但促使我將這些散片都串起來的最終原因,卻是重返紫騮山莊當晚的遇刺事件。”
晏采挑了挑眉,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她。穆青露不疾不徐地道:“我前腳離開山莊,當夜就在城郊的卞家村遭到了諱天殺手的襲擊。這殺手……來得太快,若說他同你沒有關系,我還真不相信。”
晏采嘆了一口氣,臉上涌起惋惜的神色。穆青露自椅中立起,緩緩走近她,凝視著她,說道:“有了這些線索,再加上你平時的言談舉止,自然可以推測出你同諱天有著極深的關系。可是諱天卻從不收身無武功之人,你的身份定與尋常諱天成員有所不同。”
她停了一停,繼續說道:“我仔細回憶了你過去的一言一行,發現你喜歡自傷身世,言辭中又常提起‘爹爹’二字。你雖然是個做作的人,但自怨自艾之時,眼中的悲憐之意卻不似作假。所以我大膽地猜測,你與諱天的交往,很可能出于無奈。我特意查閱了與諱天有關的大量資料,又尋訪了不少老江湖,終于慢慢注意到了‘鳴蛇’這個名字。”
“鳴蛇”二字一出,晏采周身一抖,眼里復又涌上哀戚之色。穆青露并未理會她,只冷冷地說道:“鳴蛇背叛諱天,將鳳皇的蹤跡出賣給了十大門派。鳳皇死后,鳴蛇卻消聲匿跡了。其實他并非失蹤,而是躲了起來,他害怕會被諱天殘存的勢力報復。然而……他沒能躲藏太久,新任諱天教主就尋到了他,我想……鳴蛇的死相……一定很慘烈。”
晏采渾身顫抖,低聲道:“爹爹……爹爹他……”她陡然住口,牙齒格格格地打著戰,竟已驚恐萬分。
穆青露道:“看來我們猜得沒錯。鳴蛇死后,你絞盡腦汁苦苦哀求,甘愿出賣自己,以求白澤饒命。而白澤也恰逢用人之際,他放過了你,一來殺雞儆猴已有成效,二來不會武功的你,反而更不容易引起對手的注意。桂師兄的父親,與洛堂主的父親,當年都曾參與圍剿諱天。因此白澤便派你混入天臺派來作奸細,你……”
她盯著晏采,神情益發嚴厲:“你父親是個叛徒,他名叫‘鳴蛇’,其實卻成為了諱天教中的一條毒蛇。而你,亦是一名奸細。晏采,你的所做所為,果然也沒有辜負那一個‘蛇’字……終其一生都活在陰冷與暗影里的滋味,就那么值得留戀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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