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衛(wèi)青那么久，李樺與他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往往衛(wèi)青一個牽引，再止住話語，李樺就心知肚明了。

　　“末將明白了，大將軍的意思是，與其傷其十指，毋寧斷其一指。”

　　“對！他們想守株待兔，嘿嘿，我軍不妨集中軍力，玩一出放馬追兔，沿草原北方夜行，奔襲昆邪爾圖軍營。

　　聽著，傳令下去，第一路司馬趙破奴，第三路司馬仆多，人不卸甲，馬不卸鞍，原處時刻待命。

　　第二路司馬高不識，立即率軍北上，在臧地附近阻擊金日磾。”

　　高不識、趙破奴年紀都不大，十八九歲左右，是劉徹讓衛(wèi)青培養(yǎng)的年輕將領(lǐng)，平時與霍去病關(guān)系很好，而霍去病往往從他們那兒了解軍情，并猜測舅父的用意。

　　草原的天氣說變就變，午后從西北涌來的云團，飄飄而上，形成一塊巨大的陰蔽，很快地籠罩了整個天空，到了下午申時三刻，漫天大雪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了，頃刻間，漫天皆白。

　　到了傍晚，更是狂風大作，整個草原一下子成了一個冰窖。

　　衛(wèi)青走出中軍大帳，一陣冷風迎面撲來，他稍感涼意，卻禁不住喊出聲道：“此天助我也！傳令下去，立即開拔，進擊昆邪爾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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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zhàn)機一旦來臨，便是時不我待，第一、三路司馬率領(lǐng)本部，迎著突如其來的風雪，向昆邪爾圖的大營奔去。

　　盡管身著棉甲，頭戴風帽，保護工作做的好，但是從長安來的漢軍，對在這樣的天氣下行軍仍是舉步維艱。

　　衛(wèi)青不免有些心急，他傳令執(zhí)法士兵，持著馬鞭督促行軍速度。

　　一不小心，鞭子就會落到誰的馬頭上，接著便是粗魯?shù)牧R聲：“你這畜牲嬌氣什么？如此慢騰騰的。”

　　通人性的戰(zhàn)馬似乎聽到了主人焦灼的心跳，往往一個飛躍不停，就竄出一里多路，而它們鼻子里噴出的熱氣不一會兒就結(jié)了冰。

　　途中，一位什長操之過急，便因戰(zhàn)馬失蹄而滾落在地上。

　　坐騎受驚，朝天嘶鳴，聲音隨著寒風而去，衛(wèi)青立即命隊史上前一刀宰了戰(zhàn)馬，接著又狠狠地鞭笞什長，借此讓所有人引以為戒。

　　“夜襲行軍，有喧囂者，笞十次！”從夜色中傳來衛(wèi)青嚴厲的聲音。

　　本來是按律當斬，衛(wèi)青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將不嚴，兵不齊，衛(wèi)青也不可能一點處罰都沒有。

　　趙破奴不敢怠慢，命令君侯以下軍官向下傳遞，將士們的心頓時緊張起來，紛紛調(diào)理好戰(zhàn)馬。

　　風雪掩蓋了漢軍的聲音，二百里的路程，看似很長，但坐于馬上，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jīng)被大軍甩在身后。

　　在后半夜借著雪色望見昆邪爾圖大營的時候，霍去病看看左右，與自己沒有胡須不同，李樺和曹掾們因眉毛和胡須過長散熱，都結(jié)了冰珠，滿面肅然。

　　而軍侯、屯長們按照司馬的命令，揚了揚手中的馬鞭，這數(shù)千人馬便齊刷刷地臥倒在山梁后的雪地里，動作小心。

　　霍去病低頭仔細觀察了前方匈奴人的營地，往來匆匆，他們還亮著燈火，隱隱約約間，有巡邏哨兵瑟縮的身影。

　　趙破奴向衛(wèi)青問道：“大將軍，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發(fā)起進攻？”

　　衛(wèi)青搖了搖頭：“先沉住氣，別沖動，觀察一下再說。”

　　一直到看見有幾個匈奴軍士出來小便，確信昆邪爾圖所率匈奴大軍沒有發(fā)現(xiàn)漢軍的行蹤后，衛(wèi)青才回頭向趙破奴有力地揮了揮手。

　　趙破奴命一直跟在左右的掌旗手揮動帥旗，頃刻間，雪地深處，蓑草叢中，戰(zhàn)馬奮蹄，旌旗獵獵，刀槍如林。

　　年輕的漢軍將士熱血上涌，在旗幟的導(dǎo)引下、一聲聲嘶吼下，沖向敵營。

　　“殺……！”

　　“殺！……！”

　　那聲音像是四月的雷聲，自遠及近向四面八方擴散。

　　在營門前值守的哨兵，瞪大了眼睛，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砍下了腦袋。

　　漢軍突入營地，剛好從營帳之間通道上走來一支巡邏的隊伍，為首的匈奴百夫長抬頭看去，天哪！朦朧夜色中，鋪天蓋地，都是漢軍的騎兵。

　　匈奴軍完全沒有料到漢軍會在這樣惡劣的氣候下發(fā)動進攻，他們在夢中被大火燒醒，亂作一團，倉皇迎戰(zhàn)沖進營寨的漢軍，傾刻土崩。

　　追隨在昆邪爾圖身邊的裨小王要部下們，奮力抵擋，紅了眼睛，他徑直趕到中軍大帳，意圖掩護昆邪爾圖突圍。

　　但裨小王剛走到營前，就看見了昆邪爾圖披掛整齊，催著戰(zhàn)馬沖了過來，滿臉的疑惑。

　　他急急地問道：“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變這樣了？”

　　裨小王回道：“漢軍雪夜偷襲，來得突然，我軍現(xiàn)在陷入一片混亂，殿下還是先撤退吧！”

　　昆邪爾圖怒罵道：“未戰(zhàn)而先言撤，屈居人后，你還是匈奴人么？”

　　他一個手起刀落，斬了裨小王，身邊的匈奴將士頓時精神振奮起來，跟隨著昆邪爾圖奮力朝前沖去，剛剛沖到西北角，就與趙破奴遭遇。

　　昆邪爾圖揮動長矛迎過來，兩人廝殺了十幾個回合，趙破奴漸漸感到不支，這時候，突然就聽見匈奴軍中有人喊道：“殿下小心，不可戀戰(zhàn)！”

　　原來是霍去病看這將領(lǐng)年齡與自己相比雖有幾歲差距，但忽略一下，就差不多了，而此人頗有些馬上功夫，便知這就是那個統(tǒng)領(lǐng)匈奴大軍的年輕將領(lǐng)昆邪爾圖了。

　　如此一來計上心頭，

　　霍去病低聲對仆多耳語幾句，他便沖到右側(cè)火光暗處，對正在大戰(zhàn)的昆邪爾圖喊道：“殿下快走，大王被擒了。”

　　“呀！”

　　昆邪爾圖心中大驚，究竟有多少漢軍呢？父王不是在一百里之外么？怎么就做了漢軍的俘虜呢？昆邪爾圖頓時亂了方寸，無心再戰(zhàn)。

　　他一聲怒吼，便撥轉(zhuǎn)馬頭，連連刺倒十幾名包圍上來的漢軍，意欲沖出重圍，向北而去。

　　霍去病抓住機會，拉開強弓，“嗖”的一箭飛去，不偏不斜，正中了他戰(zhàn)馬的后臀。

　　戰(zhàn)馬受傷倒地，一個蹶子將昆邪爾圖摔在地上，他立即被漢軍擒了。

　　見狀，不遠處的衛(wèi)青撥開刺來的長矛，面容不改，心中卻是笑了，他想起了長公主的玩笑話：霍去病這小子十四歲，該是時候找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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