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對不起你。”皇宮之中，李卻之緩緩說道，表情嚴肅，語氣悲涼，滿是歉意。

　　陳無疾坐在他的對面，沉默以對。

　　看著李卻之，陳無疾終于確定他沒有死去的事實。這在他的預料之中，如果李卻之真的已經死去，胡太后絕對沒有殺死李季的勇氣，畢竟這皇位需要有人坐。

　　只是，李卻之又能撐多久呢？那個時候，胡太后又該怎么辦呢？

　　今日的李卻之身體微微好轉，雖然臉上依舊沒有血色，雖然形容依舊枯槁，但比起那日一副隨時可能死去的樣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只是他的心情已經一團糟，他覺得很對不起陳無疾。

　　與是李卻之在病情稍稍有所好好轉的時候，就把后者召進了宮中，所為的只有一件事——向陳無疾道歉。

　　陳無疾聽到了李卻之的道歉，也知道他是為李季的事道歉，但是陳無疾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只好沉默以對。

　　“我不是有意的，很對不起你，真的。”李卻之再次有氣無力地道著歉，自稱也從朕變成了我。

　　“陛下。。。。。。”陳無疾剛剛說了兩個字，就再次無言，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是起身怒罵李卻之欺騙了他，還是輕輕原諒，陳無疾覺得這兩條路哪一條都行不通。

　　“我從一開始就不知情，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李卻之繼續說道。也許心情激蕩，說完這句話后他抑制不住地咳了起來。每咳一聲，便有些許血沫咳出。

　　陳無疾一聲長嘆，滿是糾結與無奈。

　　“我原本以為母后真的屬意叔王繼位，萬萬沒有想到，母后竟然把叔王斃于宮中！”說到這里，李卻之忽然閉上了雙眼，兩行熱淚隨即流下。“母后就這么殺了叔王，連商量都沒有和我商量一下。”

　　陳無疾又嘆了一口氣。

　　李卻之沒有控制眼淚，任憑這些淚在他的臉上肆意流淌，他依舊閉著眼睛，語氣中滿是蒼涼：“想當初，如果不是叔王，我們這三個孩子，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臭水溝了。可如今，大哥死了，竟然也死了的，就連我也快死了。”

　　“您怪太后嗎？”陳無疾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李卻之一怔，緩緩睜開眼睛，盯著陳無疾，表情無奈與辛酸，半晌之后，他吐出了三個字。

　　“不知道。”

　　“不知道。”陳無疾啞然，他清楚，這三個字飽含了李卻之對胡太后的復雜情感。

　　那是自己的母親啊！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自己又能怎么樣呢？更何況李卻之本身就是皇帝中的異類，身體脆弱異常，勇氣也少得異常。

　　陳無疾再次嘆了一口氣，望著李卻之眼中的淚水，緩緩起身，說道：“事情已經過去了，舅舅您好好養病，改日無疾再入宮看您。”

　　李卻之一次閉上雙眼，眼淚再一次洶涌。他聽出來陳無疾已經原諒了他，他卻沒有原諒自己。

　　從始至終，從頭到尾，李卻之沒一句話都沒有欺騙陳無疾，他說的都是實話。不論陳無疾是否相信，他都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有些話，不吐不快，此事已經說出口，他覺得自己一下輕聲了好多。

　　只是眼淚依舊止不住。

　　“無疾告退。”陳無疾覺得這宮中壓抑得很，意欲離開。

　　李卻之點了點，眼淚橫飛。

　　陳無疾離開了這座宮殿，在太監的引領下一步一步向宮門走去。

　　路過那座廣場的時候，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幾分，一份名叫恐懼的情緒逐漸滿是他的心頭。

　　陳無疾不畏懼死亡，即使那日數千活人死于他的面前，他也沒有絲毫懼怕之情。人死如燈滅，就算有自己這種另類怪胎，他也不怕厲鬼索命。

　　索命又能如何，自己也沒有做虧心事。

　　陳無疾懼怕的是人心，準確地說是懼怕胡太后的心。天黑路滑，人心復雜，胡太后用自己的行動很好地解釋了這句話，也給陳無疾上了一課。

　　就在包括李卻之在內的天下人都以為李季會繼位的時候，胡太后忽然于不可能處殺出，除掉了李季，揪出了大臣中的二心之人，更重要的是，她讓全天下的人都以為陳無疾乃至整個山北都站在她的一邊。

　　一石三鳥，手段之高，遠在陳無疾想象之外。

　　行至宮門口，太監忽然彎下腰，恭敬說道：侯爺，太后命我給您帶個話。”

　　“說！”陳無疾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回道。

　　“第一句，逆水行舟不如順坡下驢。”

　　陳無疾一笑，順坡下驢，這個胡太后倒是挺接地氣。

　　胡太后此話何意他自然清楚，放眼整個天下，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把山北侯府劃到了朝廷隊伍之中。對于山北來說，再搞所謂的兩不相幫，似乎不太現實，還不如干脆真的站在胡太后背后。

　　陳無疾略略想了這句話，沒有再說什么。

　　“第二句。”太監再一次開口，“太后希望您有時間的話，經常來宮中坐坐。”

　　陳無疾眉毛一挑，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徑直離開了皇宮。

　　雙腳踩在洛京的大路上，感受到腳下獨特的觸感，陳無疾心情沒有眾人想象的復雜，只是有些沉重。

　　有許多問題他沒有搞清楚，然而這些問題偏偏與他切身相關，甚至可以決定他的一生，決定他的生死。比如胡太后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比如天刺山上究竟藏著什么秘密。他很累，身體累，心更累。

　　走回侯府別院，他隨意和小紅調笑了幾句，看著這位從小陪著自己長大的丫頭，心情好了許多。

　　“小姐正在房中等你。”小紅似乎沒有興趣和陳無疾閑聊，直接應道。

　　陳無疾心中又是一暗，近來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姐姐這個一向冷漠的人也不得不置身其中。

　　陳無疾不敢怠慢，向姐姐房中走去。

　　推開房門，陳有情正坐在房中，閉著雙眼。

　　“姐姐，怎么了？”陳無疾小心翼翼地問道，盡可能地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靜。

　　“李滌非來信了，問我們洛京究竟發生了什么？”陳有情無奈回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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