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深得好似一口古井。

　　夜深，人自然要靜。這個世界沒有電燈，沒有手機，更沒有電腦是。夜晚降臨之時，大多數人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睡覺。

　　重生十幾載，陳無疾也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可是今晚，他注定睡不好了，因為一個男人正一臉歉意地站在他的面前。

　　“胡大人，說吧，這么晚找我什么事？”陳無疾揉著惺忪的睡眼沒好氣地說道。他實在想不出胡如玉為何要擾人清夢。

　　胡如玉也明白自己不打招呼就深夜造訪有些唐突，但他也有些無奈，只好帶著歉意說道：“回小侯爺的話，陛下宣你進宮。”

　　“進宮？”陳無疾在心中重復了這句話，然后瞬間清醒，陛下深夜宣自己進宮一定是有大事的發生。

　　有什么大事呢？陳無疾皺起了眉頭，思緒快速推進，只用了一秒鐘，他就想起了這幾日越傳越甚的傳言，心中大驚，這皇帝舅舅不會真的要死了吧？雖然來到洛京之后，陳無疾沒有與李卻之接觸過幾次，但是不知為何，他對這個舅舅還是十分認可的。

　　“陛下？”陳無疾疑惑問道，他問得很含蓄，但胡如玉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胡如玉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

　　陳無疾立刻會意，這點頭是說皇帝確實離死不遠了，這搖頭則是說這皇帝還沒有徹底咽氣。

　　我的舅舅啊，你這就要死了嗎？陳無疾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陳無疾揉了揉鼻子，沙啞著嗓子說道：“胡大人，我們走吧。”

　　皇帝的生死絕對能影響整個天下，雖然這個皇帝的權力全部掌握咋他母親手中，但他大小也是個皇帝不是？

　　所以無論是陳無疾還是胡如玉都不想驚動過多，兩人干脆坐上同一輛馬車直奔皇宮而去。

　　“舅舅！”皇帝寢宮之內，陳無疾面對著病榻之上的李卻之輕輕喚了一聲。

　　他只喚了一聲，就哽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對這個沒見過幾次面的舅舅感情如此深厚。

　　李卻之緩緩睜開眼，目光聚焦了好一會，才有氣無力地說道：“無疾，你來了。”

　　“我來了，我來了。”陳無疾小聲應著。

　　洛京中的傳言并不是空穴來風，李卻之確實到了生死邊緣，他整個人似乎就像一具干尸一樣，渾身上下都沒有二兩肉，至于他的臉色更是蒼白的可怕，沒有半分血絲。陳無疾毫不懷疑他會隨時死去。

　　“扶我坐起來。”李卻之緩緩說著。

　　聞聽此言，陳無疾正要動手，鼻尖卻嗅到一陣香風。

　　“我來吧。”皇后一邊說著，一邊將李卻之小心翼翼地扶好坐起。

　　也許是大限將至的原因，李卻之趕走了寢宮之中的所有宮女太監，此時的這所宮殿內這有這三個人而已。

　　皇后起身的一瞬間，陳無疾明顯看到這位一國之母的臉上有著清晰的淚痕。

　　皇后對皇上是有真感情的，陳無疾想到。

　　“無疾。”李卻之倚在床邊，喚了一聲。

　　陳無疾繼續向前走了一步，看著李卻之的臉。

　　“舅舅快死了。”李卻之忽然說道，說罷他似乎覺得這句話有些不要緊，擠出了一個笑臉，安慰道：“不過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舅舅洪福齊天，萬歲萬歲萬萬歲。”陳無疾誠懇回道。以前的他一直覺得這句話荒誕得離譜，若果真活一萬歲，不就成那什么了嗎？不過此時的他卻是真心希望李卻之能活一萬歲。

　　聽到陳無疾的話，李卻之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很落寞的神情：“一萬歲啊，那是不可能了，不過再活個把月應該是沒問題的。”聽到這句話，陳無疾瞬間開心起來。

　　然而，開心之余，一個問題很快很快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你不是快死了，這大半夜叫我來是何意？

　　陳無疾沒有責怪李卻之的意思，他只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李卻之一定有話要說，有事要做。

　　果不其然，李卻之再次開了口。

　　“無疾，舅舅想麻煩你一件事。”

　　陳無疾猛然一驚，知道今晚的重頭戲要來了。

　　“舅舅，您盡管開口，無疾一定盡力去辦。”陳無疾口中說著，心中卻在盤算著這位一國之君遇到什么難題了，竟然要交給自己去解決。

　　將死之人，也不在乎什么禮節，李卻之根本沒做什么鋪墊，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無疾，舅舅想讓你去一趟越國。”

　　陳無疾立刻明白過來，看來這宮中確確實實接受了方希直的提議。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這李慶之眼看著就要駕鶴西去了，卻是應該將越王李季請回洛京，主持大局。

　　只是，李季坐鎮宮中之后，掌管朝局十數年的胡太后當如何自處？

　　陳無疾搖了搖頭，心說自己想多了。

　　“舅舅，這件事您就放心吧！無疾一定把越王安全請回越國。”看著李卻之蒼白的面孔，陳無疾心頭一痛，說道。

　　病榻之上的李卻之忽然笑了起來，只不過他的臉上實在沒有多少肉，笑起來反而顯得更難看。“無疾啊，越王武學修為好稱天下第一，這安全問題實在是不需要你的考慮。”

　　陳無疾大驚，原來，原來那個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竟然是越王李季，怪不得他的兒子李慶之武功那么高，比姐姐還要強上幾分。

　　可是，這朝中文武大臣那么多，這皇帝舅舅為什么要讓自己這個山北之人去越國呢？這似乎于禮不合啊！

　　李慶之怎么說也是一國之君，一眼就看出了陳無疾的疑惑，也不掩飾，直接開口解釋道：“無疾，你身為山北之人，正需要這個機會。越王一定終究要坐上那把椅子，和他搞好關系，無論是對你對山北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陳無疾瞬間明白過來，他從未想過舅舅竟然會如此替自己著想。

　　這真的是一個好人，陳無疾忽然想起了母親李玄對李卻之的評價。

　　“舅舅，我什么時候出發？”陳無疾忽然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我都病成這樣了，當然是越快越好。”李卻之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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