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久矣”夜還未降臨，然而皇宮之內卻已經極為奢侈地燃起了紅燭。燭光之中，陳無疾站在第一次見到了大肇朝廷名義上的最高掌權人李卻之，這短短的四個字就是陳無疾對他的第一印象。

　　陳無疾沒有半分夸張，從表面上來看，李卻之確確實實命不久矣，他全身似乎都沒有二斤肉，活活瘦成了一根麻桿，看見他，陳無疾才知道皮包骨頭這句俗語并不夸張，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李卻之的臉上更沒有半分血色，蒼白異常，就像剛剛做完手術的癌癥病人。

　　陳無疾還記得父親曾經和自己說過，李卻之雖貴為天子，但卻將大肇的所有權力盡數交于胡太后手中。陳無疾本來對這就話還抱有懷疑態度，兩世為人的經歷告訴他，幾乎沒有人能擋住權力的誘惑。不過此時此刻，見到李卻之，陳無疾終于相信了父親的話，李卻之的身體如此之差，即使有意把朝政大權攬于己手，也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身體才是本錢啊，陳無疾忽然覺得這句話無比得正確。

　　然而李卻之身為皇帝，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怎會病成這個樣子，陳無疾大驚。震驚之余，他竟然忘記了下跪。

　　還好陳無疾只是短暫的失神，一瞬間之后便重新恢復了正常，只見他雙膝漸低，直直地向李卻之拜倒。

　　陳無疾不是一個喜歡下跪的人，更是視皇權如糞土。然而此時下跪，他卻是心甘情愿。他心中明白雖然李卻之的病與他自己的身體素質有關，但歸根結底卻是因為救母親李玄才造成。

　　對于母親的救命恩人，跪一下自然不算什么。

　　然而，就在陳無疾膝蓋剛剛彎下的時候，一雙并不算有力而且還有些冰冷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陳無疾抬頭，正看見李卻之那張蒼白異常的臉。

　　“一家人，何必在乎這些繁文縟節，行如此大禮李卻之笑著說道，只不過或許是身體原因，他笑起來有些中氣不足。

　　陳無疾也不推辭，順勢挺直了腰板。

　　李卻之向陳無疾走了一步，用一種慈祥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陳無疾，半晌之后，他欣慰地笑了起來，在陳無疾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真誠地贊嘆道“小伙子，身體不錯，肌肉很結實，比你舅舅這個病秧子強多了。”

　　“陛下盛贊。”陳無疾恭敬回道

　　“誒”李卻之板起了臉，“今天這所大殿之內沒有君臣，只有舅甥，無疾你千里而來，難道只是為了叫我一聲陛下”

　　“好的，舅舅，那無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陳無疾順水推舟，乖巧回應。對于李卻之，他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這似乎是一個特別不像皇帝的皇帝，不注重禮數與權力，反而極其注重親情。

　　聽見陳無疾這一聲舅舅，李卻之頓時眉開眼笑，拉著陳無疾的手坐到了一張長桌旁。

　　雖然都是長桌，然而皇宮之內的長桌不知比外面的妖艷賤貨名貴了多少倍，上面雕龍畫鳳，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乃是出自名家之手。

　　從皇宮正門走到這座宮殿，陳無疾不知道見過了多少名貴的物件，鋪路的石磚，宮殿的飛檐，都讓他心中暗贊。

　　陳無疾正要贊嘆幾句皇宮的豪奢與華麗，就聽見李卻之率先拉起了家常。

　　“無疾，初來洛京有什么不適應的地方嗎”

　　陳無疾一笑，回應道“暫時還沒有，不過若是以后有些不適應的話，我會向您說的。”

　　李卻之爽朗一笑，然而可能是因為用力過猛，竟然接連不停地咳了起來。一旁候著的太監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場景，拿出早早備好的毛巾遞了過去。

　　李卻之接過毛巾，很熟練地掩住口鼻繼續咳嗽著。良久之后，咳嗽聲終于停止，李卻之很自然地將手中的毛巾交給了剛剛那名太監。

　　陳無疾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這條毛巾，然而只看了一眼，他就變了顏色

　　這條毛巾上竟然有血

　　看起來命不久矣，和真正的命不久矣其實還有一段很長的差距，然而此時街李卻之隨便一咳，就能咳出鮮血，無疑把這段差距無限縮短，縮短到一個很短的距離。

　　看到陳無疾吃驚的樣子，李卻之無所謂地笑了笑，安慰道“別害怕，這是舅舅的老毛病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談及生死，李卻之沒有像某些皇帝一樣一昧地追求長生不老，反而十分淡然，十分灑脫。

　　陳無疾心有余悸點了點頭，不禁感慨若是李卻之因病離世，這世界無疑會再次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李卻之無嗣，誰是下一位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一定會吸引各方勢力關切的目光。

　　陳無疾忽然覺得有些愧疚，李卻之還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卻在想著他的身后事，這未免也太不尊重了些。

　　可是，李卻之真的事命不久矣了。

　　李卻之自然不知道陳無疾心里在想些什么，看著陳無疾的雙眼，小心翼翼地問道“妹妹，妹妹這幾年可還好”

　　陳無疾略一揣測，聽出了李卻之話語背后的擔憂，前任秦王李卻之離奇死去，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和朝廷脫不開干系，李卻之是在害怕這件事在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妹二人之間筑起一道再也無法翻越的高墻。

　　陳無疾一笑，輕聲說道“母親身體極好，臨行之前還叫我給您帶好。母親還說山北雖寒，但是無論多厚的冬冰都會在夏天悄然融化，再也找不到蹤影，希望您的病與煩惱一樣都像夏天的寒冰一樣飛速消融。”

　　這兩個人都不是傻子，李卻之自然聽出陳無疾話語中冰釋前嫌的意思，鼻子一酸，眼底竟然泛起了淚花。

　　陳無疾看著這一幕，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誰能想到一位皇帝竟然會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李卻之似乎是覺得這么說話有些累，對著宮殿之中一旁候著的太監們，一揮左手，示意他們退下。

　　太監們悉數退走，只有剛剛遞過毛巾的那位依然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做著啞巴聾子瞎子。

　　陳無疾心中一緊，今天的重頭戲終于來了

　　本章完


　　(https://www.dzxsw.cc/book/102635/547368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