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張狗子的腦回路
白月手中的訴狀并不長,只有一百多個字,然而卻言簡意賅,不但完美地闡述了究竟發(fā)生了何事,還順帶著將雍州州判林文正大肆夸贊一番,夸贊其秉公執(zhí)法,大公無私,視親情如無物,一心維護法律權(quán)威。
沒錯,白月竟然夸贊州判林文正。
起初,陳無疾也在納悶,然而聽完白月念完全部訴狀,他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白月的哥哥白雨算是某個大富之家的長工,專職為這家養(yǎng)馬,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盡職盡責,說句夸張一點的話,白雨差不多半條命都放在了馬的身上。然而,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這家老爺最喜愛的一匹汗血寶馬竟然無辜失蹤了。丟失寶馬的老爺大為光火,竟然借著酒勁活生生將白雨打死了。
活活打死,陳無疾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與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然而,事情到這里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酒精上頭的老爺竟然率領家丁闖入白雨家中,意圖大肆劫掠一番,企圖以此償還馬資,可謂是囂張至極。聽聞此事,白月憤怒至極,直接一紙訴狀把那個所謂老爺告到了林文正那里去了。
然而,極其不湊巧的事發(fā)生了,那個無良老爺竟然是林文正的小舅子,從正室那里算的小舅子,如假包換的那種。山北律法寫得清清楚楚,遇到這種情況,林文正必須回避,把斷案權(quán)移交給陳恬。林文正也不含糊,擺出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在查明白月所言非虛之后,竟然直接領著她直奔那人府邸,勢要把那個無良老爺,自己的小舅子打入大牢。
聽到這些,陳無疾肅然起敬。他捫心自問,雖然自己每日想著什么依法行事,但面對自己的小舅子,他做不到如此大義凜然。
更何況,林文正怕媳婦在雍州乃至在山北都是出了名的,不能說數(shù)一,但絕對可以說數(shù)二,這一點也不夸張。
聽完白月的訴狀,陳恬眼中的敬意與欣慰一閃即逝,這被他隱藏得極深。之后,他看著林文正,嚴肅問道:“白月所言可有假話?”
林文正正色答道:“回稟大人,下官已經(jīng)查實,句句屬實。”
陳恬再問:“那個老爺所在何處?”
林文正再答:“下官已命人將其押解在門外,等待大人傳訊發(fā)落。”
陳恬手中驚堂木又是一拍,喊道:“帶嫌犯上堂。”
聽見父親的用詞,陳無疾心感好笑,這所謂的嫌犯和犯罪嫌疑人還真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某一世,在未經(jīng)審判的情況下,即使全天下都知道某個人犯了法,他也只能是個犯罪嫌疑人,而不是罪犯。只有在相關機關定了性之后,這個人才會心不甘情不愿地成為一名與人民作對的罪犯。
陳無疾聽見這個稱呼,自然就想起前魏太祖,心說父親受他的影響可真是不小。陳無疾也清楚,在這個肉食者鄙的時代,沒有哪一個高高在上的掌權(quán)人會把稱呼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當回事。
然而,陳無疾知道這不是小事。
閑話少敘,不多時,一個身穿白得發(fā)灰的囚衣,手上帶著手銬,腳上帶著腳鐐的瘦子就跪在了陳恬的面前。這個瘦子眼淚鼻涕一齊流下,同時不停地磕頭,額頭已經(jīng)見了瘀血還不停止,口中還一直喊著饒命饒命的廢話
饒命,能饒了你就見鬼了,陳無疾冷笑著看著這一幕。
陳無疾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父親第幾次拍響驚堂木了,總之驚堂木猛地一拍,陳恬中氣十足地問道:“堂下何人?”
那個瘦子身體抖如篩糠,說話也是抖得不行:“回、回大人,小、小的叫張、張狗子。”一句算上標點符號才十一個字的話,愣是被他多加了三個字。
“張狗子,你可率領手中的家丁將白雨毆打致死?”陳恬的聲音很磁性,有一種叫人升不起撒謊念頭的魔力。
聽見陳恬這般問話,張狗子忽然多了一種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與信心,聲音也不再發(fā)抖,直接回道:“大人,是白雨先弄丟我家的汗血寶馬的。”
“這么說,你承認你率眾打死白雨了?”陳恬無意和他糾纏其他的什么事,直接問道。
“是,小人承認。”張狗子還沉浸自己的信心之中,不能自拔。
站在陳恬背后,打著吸取經(jīng)驗的名義看戲的陳無疾一下子就樂了,他本以為這個張狗子會垂死掙扎一番,拼命抵賴,把殺死白雨的罪過推到手下那些家丁下人身上,沒想到張狗子這么痛快就承認了,好像是做了一件很露臉很厲害的事。
陳無疾啞然,心說這是哪個精神病院墻塌了,讓他跑出來了。
陳恬也怒極反笑,手中令簽子一扔,口中說道:“白家償還張家馬錢,張家償還白家人命錢。人命按白雨月錢的五百倍計算,至于馬錢,會有侯府的專業(yè)人士進行估價。”
陳恬剛到這里,就被張狗子打斷了,這位被陳無疾定性為精神病的哥們竟然把手銬放在周圍的衙役面前,示意他們幫自己解開,同時還放聲大笑著。也不知道他這腦子裝的是什么?估價不是醬油就是醋,就算真是漿子,也只可能是豆?jié){,不是腦漿。
看著這一幕鬧劇,陳恬大喝一聲:“張狗子,你干什么?咆哮公堂,你罪加一等。來人啊,將張狗子打入死牢,秋后問斬。”
雖然陳無疾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世界和某些小說中描寫的一樣,問斬一定要等到秋后,但他卻清楚此時已經(jīng)入秋好久了,秋老虎已經(jīng)失去了獠牙與利爪,扮演起了招財貓,這秋后也不遠了。
聽見陳恬對自己的審判結(jié)果竟然如此殘忍,張狗子顏色大變,一臉不可思議地對陳恬喊道:“侯爺,可是白雨先把我的馬弄丟的啊?”
陳無疾終于明白這個張狗子的底氣來源于哪里,只是他的底氣似乎太足了些。
陳恬更是一臉無奈,怒罵道:“他把你馬弄丟了,你就殺他。他要打你一下,你不殺他全家啊?林文正與我都在這里,哪里輪到你私自斷案?”
陳無疾一聽笑了,就是這么個道理,說好聽點,張狗子這叫不懂法律,濫用私刑,說難聽點,張狗子這可是藐視司法權(quán)威,破壞法律體系,這罪名可大了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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