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任秦王
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對你的痛苦感同身受,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可以。
陳無疾以前一直覺得這句話是中二文藝青年的無病呻吟,然而直到今天他才覺得這句話有些道理。
侯府后宅大廳之內(nèi),李玄和李滌非姑侄正在抱頭痛哭。雖然陳無疾心中也有幾分悲傷的情緒,臉上也有悲戚之色,但是無論是對兩年前死去的先皇姥爺,還是對幾個時辰前死去的秦王舅舅,他都沒有太深的感情。
至少,他不會因為這兩位長輩的死去而痛哭流涕。
所以陳無疾才會發(fā)出如上感慨。
李玄哭得慘烈,兩年左右的時間,她竟然連續(xù)失去了兩位親人,一位是含辛茹苦的父親,一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這兩個人都是她的骨肉至親,每一位都牽動她的心弦。
哭聲漸起,漸歇,然后再度漸起。
陳無疾看著以淚洗面的母親,再度壓下了勸說的念頭。他知道這種時候,勸說不一定會有效,甚至有可能產(chǎn)生反效果。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母親大哭一場,把心中的所有負面情緒宣泄出去。
李玄哭得慘烈,李滌非有過之而無不及,原本他就染了風寒,此時聽此噩耗,更是急火攻心,有幾次險些昏死過去。
還好陳有情一直守在他身邊,才沒釀成什么苦果。
人死不能復(fù)生之類的廢話,陳無疾已經(jīng)說了許多遍了,但看著表哥痛不欲生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起身向前,準備再寬慰幾句。
然而,就在此時,陳無疾余光一掃,發(fā)現(xiàn)李滌非灰白色的褲腿處竟染上了幾分綠色。
綠色,侯府周圍可沒有什么綠色,陳無疾正要發(fā)問,卻發(fā)現(xiàn)此時有些不太適宜,于是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恰在此時,梆子聲響起,于是陳無疾知道新的一天終于開始了。
時辰到,城門開,侯府忽然忙碌起來。
陳無疾與父親一左一右分別坐在兩張?zhí)珟熞紊,在他們的面前則是兩名傳令兵。
“你們兩個立即啟程前往秦國,務(wù)必把秦王的死訊通知給秦國相國趙玉高。”
兩名傳令兵領(lǐng)命,叩頭離去。
這樣的場景自從城門打開之后,已經(jīng)在侯府之內(nèi)上演了三四次。每一次上演,都有幾名傳令兵領(lǐng)命離去,奔赴天下各地,同時將秦王的死訊帶往天下各地。
隨著最后一名傳令兵的離開,這件大廳中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這兩日,發(fā)生的事情太多。
先是韓破虜起兵造反,其后是李愈之死在眾人面前,最后是韓破虜死于陳有情手中,每一件事打在陳恬的心上,都能讓他痛上好久。
陳無疾看著一臉愁容的父親,想要開口,卻沒有想到合適的話題,不知說些什么。
屋內(nèi)一片安靜,按照課本上的說法,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然而陳無疾知道,此時一根頭發(fā)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忽然間,陳無疾想到了一個問題。
為了打破此時的沉默,也為了解決心中的疑惑,陳無疾開口問道:“父親,為什么韓破虜有勇氣動手?”
陳無疾這句話問得十分有道理,就算韓破虜真的除掉了陳恬,也不代表他能成為山北的下一任實際掌控人。
陳恬長舒一口氣,緩緩開口:“韓破虜在山北經(jīng)營多年,其根基之深,遠超你的想象。如果你我真的死在狩獵場,他完全可以說你我死于意外,然后順理成章地成為下一任山北侯。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斷定他會在那里動手!
陳無疾點點頭,知道自己對形勢的判斷能力距離父親還差了許多。
一問一答結(jié)束,兩人再次沉默。
半晌過后,陳無疾自覺無聊,走出了這間屋子,走出了侯府的正門。
正門處又添了一個花圈。
兩個白色花圈一左一右放在兩個石獅子旁邊,多了幾分莫名其妙的美感。
陳無疾在這兩個花圈旁駐足許久,欣賞許久。
兩年前放在這里的花圈已經(jīng)有些褪色了,雖說時常更換,卻也抵不過時間的流逝。昨晚趁著夜色放在那里的另一只花圈卻是透露著心意。
陳無疾看著這兩個花圈,心底忽然生出幾分蒼涼感覺,原來死亡竟然如此簡單,原來生命竟然如此脆弱。
陳無疾倚在石獅子上,閉上眼睛,開始回憶昨夜發(fā)生的一切。
那兩個太監(jiān)高手,那個愛子心切的李愈之,那個一心只求殺死李愈之的神秘黑衣人,那一百個在姐姐面前猶如雞蛋般脆弱的死士,那個死在姐姐手中的韓破虜,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值得他認真回憶。
這一夜,似乎太過夢幻了些。本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卻節(jié)外生枝。
梆子聲再度響起,于是他知道又一個時辰過去了,一種強烈的困意就在此刻猛然襲上心頭。
陳無疾這才想起,自己一夜都沒睡了。
這一夜,陳無疾沒有怎么動手,然而,他卻覺得自己腰酸背痛,似乎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泡在醋中,酸痛無比。
不再猶豫,不再回憶,他拖著沉重的身軀,繞過面積極大的陳府,一步一步地向后宅走去。
他不愿從府中穿府而過,因為前宅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官員氣息,這氣息總是讓他想起死去的皇帝,死去的秦王,以及為這兩位死者哭泣的母親。
他終于回到后宅,回到自己的房中,丫鬟小紅依舊在看著陳無疾眼中的破書,卻有幾分心不在焉。
小紅也不是笨蛋,知道府中出了事,也沒有了往日的快樂模樣。
陳無疾也沒理睬她,徑直走到床上,連衣服都沒脫,就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天黑,陳無疾掐指一算,自己最少睡了六個時辰、
他從床上爬起,出了房門,然后看見了母親與李滌非。
李玄早就止住了眼淚,只是臉色蒼白了許多。李滌非就坐在她的身邊,低著頭,看不出任何表情。
陳無疾看著李滌非,忽然想起一件事。
老秦王已死,自己這個表哥不就成了新任秦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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