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那些歌兒
我跟表哥說的是心里話,因為自己的狀況,實際上也只有自己最了解,我更了解二十幾天以后,我將走向什么樣的戰場。
沒錯,是戰場,雖然它沒有槍林彈雨,更沒有鮮血與死亡,但它比軍旅中的一切,要來的更為殘酷與現實。
表哥看著我,久久的說不出話來,他點燃了一根煙,深深的吸著。當那裊裊的青煙在手中纏繞成一條直線沖向慘白的天花板,又逐漸消散時,表哥緩緩的說:
“東子,經過這兩年的軍營淬煉,你長大了,也變得成熟了,表哥很替你高興。說真的,我羨慕你,你這趟新疆沒有白來,在這短短的兩年里,你收獲了愛情,收獲了友情,更收獲了人生的方向。不像表哥,我這兩年就荒廢在那片小山坡上,苦苦的挨到今天,除了這一臉的滄桑和一張退伍證之外,我什么也沒有得到!
我看得出,表哥夸贊我是發自肺腑的,而他對于自己這兩年荒廢青春的痛心疾首,更是發自內心。
我很想安慰表哥,可我不知如今在他看來滿載而歸的自己,到底該如何去對表哥這樣一個失去兩年最寶貴青春的人去勸慰,因為我無論怎么說,都更像是一直炫耀與憐憫。
這就好像一個開著蘭博基尼的老板,突然將車停到了一名乞丐面前,然后摟著個小嫩模滿面笑容的跟乞丐說:
“兄弟,別灰心,你好好干,總有一天你會像我一樣,一切的一切你都會有的。加油哦!”
我估計那名乞丐肯定會會抄起身前的破碗,然后想不要錢似的砸在富二代的頭上,臨了嘴里還會罵一句:
“去你媽的,你特么在這擠兌誰呢?你給老子要飯要來個蘭博基尼我看看!操.....”
表哥見我說不出話來,拍拍我的胳膊,漏出來一個勉強的微笑。
“哥,咱倆有很長時間沒玩吉它了吧?”我岔開話題說
“是啊,好久沒摸過琴弦了。怎么,你這有?”
“有,你等著。”
說罷,我爬上架子床的上鋪,從吊柜里拿出來一把滿是灰塵的吉它,輕撥了幾下琴弦,聲音依舊。
“就快回家了,咱們來段夢駝鈴吧。”表哥說
“好,夢駝鈴。我彈,你唱....”
攀登高峰望故鄉,
黃沙萬里長。
何處傳來駝鈴聲?
聲聲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飛縱千里山。
天邊歸雁披殘霞,
鄉關在何方?
風沙揮不去印在歷史的血痕,
風沙飛不去蒼白海棠血淚。
..............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飛縱千里山。
天邊歸雁披殘霞,
鄉關在何方?
黃沙吹老了歲月,
吹不老我的思念。
曾經多少個今夜/
夢回秦關.....
表哥那一曲夢駝鈴,唱的蒼涼,唱的悲壯,更唱出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中,數十萬邊關將士對故鄉的守望。
或許,在那片殘破的營房遺跡中,表哥也曾唱響過這曲《夢駝鈴》,更會想起參軍時那股投身軍營、建設國防的豪情壯志。
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的這一腔熱血,最終卻因為在新兵連的一時沖動而折戟沉沙。
表哥,一名銀虎五段的武者,他本應該是軍中的佼佼者,而這里本應該也是他完成夢想的地方?烧l曾想到,這一切最終會因為兩個不知所謂的人而淪為了一場空夢與遺憾。
他是該憤恨,他是該懊惱,他更該怒斥命運的不公....
前塵往往,早已隨著時光的車輪而無可挽回,有的只是遺憾終生的苦澀。
我不是杜牧,如果我是杜牧的話,我肯定會為表哥吟詩一首: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表哥手中的那根煙燃盡了,就如同他曾向往的軍旅生涯一般,無聲無息的化為一縷慘白的灰塵。
“表哥,我們再來一曲如何?你彈,我唱。”我遞過吉它說道
表哥輕撫了下琴弦,緩了緩微紅的眼睛說道:
“彈什么?”
“這把吉它是我的老班長的遺物,咱們就來一段懷念戰友吧!
“好....懷念戰友!
天山腳下是我可愛的故鄉
當我離開它的時候
就象那哈密瓜斷了瓜秧
白楊樹下住著我心上的姑娘
當我和她分別后
就象那都達爾閑掛在墻上
瓜秧斷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師回來都達爾還會再響
當我永別了戰友的時候
好象那雪崩飛滾萬丈
啊親愛的戰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偉的身影
和和藹的臉龐
啊親愛的戰友
你也再不能聽我彈琴.....
唱著唱著,那張深藏在內心已久的面孔,又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看的模糊了,直到無法自控的淚雨滂沱。
我伸手接過了吉它,將它緊緊的抱在懷里,如刀割的喉嚨,再也唱不出一句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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