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 軍旗之下
漫長的旅途,在顛簸中結束了。然而下了車我才發現,這天山腳下所謂的訓練基地,只不過是一片破敗的廢棄營房。
從建筑的年代來看,這應該是解放后沒幾年那會兒蓋的,因為在一處斯大林式建筑的廢棄禮堂的頂端,有一顆退了色的五角星,那五角星下邊清楚的寫著1954。
望著眼前這一片雜草叢生的廢棄建筑,我突然感到這里有一種別樣美感,我當時不知這種美感是什么,后來我聽說,這叫廢墟美學。它的美,主要源于一種由歷史所帶來的厚重感。
很難想象,這些屋頂長滿雜草,墻皮脫落、沒有門窗的營房,曾經應該是多么的整潔漂亮。那里住著的人們,又會發生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這里曾經住著的,應該是解放新疆的第一批部隊,他們身經百戰,驍勇頑強,他們一次又一次冒著槍林彈雨,解放了一處又一處屬于人民的城市、鄉村、山川與河流。
他們在幾十年前來到這里,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建設著祖國最遠處的這一片土地。在這一處處的營房下,不知揮灑了這些可敬軍人的多少汗水與艱辛。
幾十年過去了,這里已經物是人非。一片破敗如遺跡的廢棄營房中,只有禮堂前那一面褪了色的八一軍旗,還在迎風飄揚。
這飄揚的軍旗,仿佛一個個逝去的面孔,仍在訴說著他們曾經激情的往事,唱響著他們嘹亮的軍歌,昭示著他們永不磨滅的軍魂。
我發現在那一夜遙望星空的長談與冥想下,我變了,變得不在虛浮輕狂,變得不在自我否定,不在彷徨反復。
或許我的心,終于從6個月前飄出火車的車窗之后,又飛回到了它原來的位置。
不止如此,我甚至覺得,我這顆不安定的心,也破天荒的第一次安定在這片土地上,更安定在了這面鮮艷的旗幟之下。自打那夜之后,我從心底里,真正的認為自己是一名軍人。
站在軍旗下佇立良久,一個身影向我走了過來,定睛一看,是指導員。
他看著我笑了笑,自顧自的坐在禮堂的臺階上,揮揮手,示意我也坐下。
“小劉.....最近表現不錯,基本上沒違反紀律,訓練也挺刻苦的。前幾天精度射擊考核,還打了個滿分。好好干啊。”指導員微笑著說
剛剛思緒萬千的我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指導員,便沒有在說話。
見我情緒不太高,指導員看了我好一會兒,拍著我肩膀說道:
“你這精神面貌不飽滿嘛?沒干勁怎么行!也怪我,下連隊這么久了,本應該早一點找你談談心,聽聽你最近的思想情況,可惜我這太忙,也沒顧上。不過現在也不晚,跟我講講,你最近對咱們部隊都有什么想法沒有,或者說你自己有沒有什么困難!
聽指導員說完,我大概知道他找我干嘛了。他這是想了解一下我近期的思想情況,這屬于政工干部的職責范疇。
政工干部就這樣,經常需要約談戰士。他們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隨時掌握戰士們的思想動態,以便于從中找出有問題的戰士,并對其進行幫助教育。
這并不能算是中國特色,各國部隊中都有這樣的角色,例如美軍中的隨軍牧師,俄軍的隨軍神父,都是起到類似的作用,只是所代表的階層不同。相對比宗教色彩濃厚且神權至上的牧師、神父,我們的政工干部更接地氣,也更有效率。
面對指導員的問詢,我這哪兒還好意思在坐著了。畢竟人家是上級首長,這種工作性質的談話,并肩坐著很不合適。
可我剛要站起來,就被指導員一只大手很用力的按著肩膀攔下,他微笑著向下擺了擺手,然后很平和的說:
“小劉...不用拘謹,來,坐...坐。咱們就是聊聊。說說,你最近都這么想的!
“沒什么想法,雖然還是有點思念家鄉,但是感覺心里踏實了不少,對這里有了些歸屬感。不像以前,總感覺自己就是個過客,現在感覺對咱們部隊,有些感情了!蔽覍嵲拰嵳f道
“這就對嘍,這里也是你的家嘛。人,都一樣,無論是在哪,無論是什么身份、角色,都需要有一個轉變的過程,只是快慢不同而已。你相對慢了一點,但也不算晚!
指導員頓了頓,又繼續說:
“以前我跟你們馬班長聊過你,他說你軍事素質不錯,訓練上讓他感覺很省心,就是有點調皮搗蛋,這一點讓他頭疼。呵呵.....其實對你這一點,我也挺頭疼,不過你近期的表現確實不錯。對了,聽說你之前想泡病號混留守了,后來為什么又放棄了?甚至還勸說羅永琪也跟你一塊來了?這其中的緣由,能跟我說說嗎?”
“恩...主要是那天跟王凱的一次長談,他的話有點觸動了我。我覺得他說得對,自己確實不該浪費青春在這瞎混,應該干出點成績來,免得以后后悔。羅永琪也一樣,不過我沒有勸他,只是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他對這個想法挺認同的,就跟著一塊來了。”我有所保留的說道
指導員了解完情況后,點了點頭,看著我似笑非笑的說:
“轉變的不錯,繼續保持!對了,聽說你在部隊還有一個表哥是吧?”
我聞言一愣,表哥?難道指導員知道我表哥在哪?想到這,我趕忙問道:
“對,我有個表哥跟我一起入伍的。不過來部隊之后,就在沒見過,也不知道他在哪。”
“他就在這,他們班在這里看守營房。嗯....咱們現在到這也安頓好了,下午休息,我給你半天假,你去看看他。在部隊能有個家人很難得的,也算是一種福氣。去吧,能多跟家里人見見面,心里也就沒那么空落落的,干工作也有勁!
我聞言一喜,雖然不知這算不算是一種激勵,但心里對這半天的假,還是十分的高興的,連忙道謝道:
“謝謝指導員!”
指導員笑著揮揮手,說道:
“去吧,去吧....路挺遠的,順著這條土路,一直往南走1公里,有一個小崗樓,那里就是他們的駐地!
我敬了個軍禮,便向遠處那孤零零的崗樓走去。
走在路上的我,心里即喜悅,又好奇。我不知這半年未見的表哥,現在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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