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放牛班
我那聲“小心有沼氣”還沒喊出口，馬小軍就將點燃的雷管扔進了污水井里……
完了，這他娘的肯定得引起爆炸！我嚇得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沼氣，沼氣！快跑！”
砰……的一聲巨響，我一個臥倒趴在地上，腦袋還一下撞在地上一塊土坷垃上，頓時起了一個大包。
響聲過后，我揉了揉撞的生疼的腦門，心中想道：這爆炸聲真夠響的，比二踢腳可響多了！完了，那哥幾個八成被污水井里的沼氣炸飛了！我得趕緊看看，看看大伙有事兒沒有！
可當我爬起身，回頭向剛才幾人站的地方一看，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這真是尷尬他媽給尷尬開門，尷尬到家了！
人家屁事沒有不說，現(xiàn)在正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我呢，還笑的前仰后合。而此時的馬大班長臉色很難看，對著球毛班副說道：
“小秋，去把那個臨陣脫逃的慫包給我抓回來！大爺?shù)模献狱c個雷管，這孫子跑的比兔子都快！”
球毛班副幾步走過來，不由分說扯著我帽檐就給我連拖帶拽的拉了回去。看著馬大班長那鐵青的臉色，我趕忙解釋道：
“不是，班長，那個我以為污水井里有沼氣……”
沒等我說完，啪……帽檐被馬大班長拍了一巴掌，然后就聽他沒好氣的說道：
“廢棄的枯井有特么什么沼氣？有沼氣你就跑？”話音一落，扯著我帽檐上又使勁往下拽了一下！
“不是，班長，我那個……”
“不是特么什么不是？有沼氣你就跑？***……對，***手舉炸藥包，舍身炸碉堡！人家跑了沒有？跑了一步?jīng)]有？老子扔個破雷管你就給老子跑？你個慫玩意！”
言罷，扯著我帽檐的馬大班長向下在猛的一使勁，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摔了個大屁墩，惹得一眾老兵哄哈哈哈……的堂大笑。
我勒個去的……這里的人，怎么都愛拍帽檐、扯帽檐呢？要說讓馬小軍拽了個大屁墩，其實還不要緊，可操蛋的是，我現(xiàn)在整個帽子都箍在了眼睛和鼻梁骨上面，這特么給我疼的，直嘬牙花子！我費了好大的勁，才算把帽沿從眼睛那一圈扯下來，帽沿扣住的一圈，感覺火辣辣的疼。
說真的，要按我以前的小暴脾氣，我早就撿起地上的磚頭，幾下給馬小軍干翻在地了！擱以前，哪個孫子敢跟我這裝X，我要是不讓他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不讓他知道他為什么愛著這片土地，還愛的這么深沉，我都跟他姓去！
唉……現(xiàn)在也就是想想！我現(xiàn)在也就能揉著擠得生疼的眼睛鼻梁，在心里將馬小軍全家女性，集體OOXX一遍！這命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馬小軍，你等老子有機會的，嗚嗚嗚嗚……
在我整理好帽子站起身之后，馬大班長讓我們圍坐成一圈，就我臨陣脫逃的問題，展開了一場以《如何做新時期***》為主體的愛國主義演講！馬大班長唾沫橫飛的大談特談英模人物英勇頑強、不怕犧牲的革命作風，以此對臨陣脫逃、背叛革命的反動典型——劉東，進行徹底批判！
聽著馬大班長滿嘴跑火車的白活，圍坐成一圈的一眾老兵油子一陣拍手叫好，還時不時對馬大班長報以熱烈的掌聲！看到老兵們?nèi)绱苏J真的聆聽教誨，可給好為人師的馬大班長樂壞了，大鼻涕泡都快出來了，這掌聲與叫好聲，甚至讓馬大班長找到了一種做指導員的快感！在又一次熱烈掌聲過后，馬大班長壓了壓雙手，滿臉笑容的說道：
“同志們對思想政治學習的熱情很高漲嘛！都是革命軍人，很好，就應該這樣！下面我提問一下，看看大家對我講的內(nèi)容都有什么感受！范顯貴同志，剛才你鼓掌最為熱情，你來說說你有什么體會？”
陜西老兵范顯貴聽馬大班長點名叫他，一臉壞笑的站起身，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說道：
“呃對你說的那些個，沒啥想法！呃就知道，往這哈一坐，不用鼻拉汗水的訓練，挺得勁！哥幾個，得勁不得勁？”
“得……勁！哈哈哈……”
“班長，再來一段……”
“班長……來一個！班長，來一個！”
聽這些老兵起哄，正在做指導員夢的馬大班長臉都綠了！氣得他輪著43好大腳丫子，在他們一人屁股后面踢一腳！一陣嬉笑怒罵后，我們又開始了當天的訓練。
對于這些老兵油子整日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鸪跷液懿唤猓恢罏槭裁矗覀儼嗟睦媳幌衿渌嗬媳菢訃乐敚蛘哒f更有老兵的樣子，他們反而給我一種稀里馬哈瞎胡混的感覺。
后來日子久了我才知道，我們班不是一般的步兵班，那是由全連“精英”戰(zhàn)士所組成的特殊步兵班！當然，這個精英是要打引號的，因為這里的精英指的是調(diào)皮搗蛋的精英。說白了，我們班就是傳說中的“放牛班”。
什么叫放牛班？所謂放牛班，就是指這一班人大都平時表現(xiàn)很差，用郭老師的話說就是：教育好了也就是一幫流氓！連里不求“放牛班”的人多有出息，只要別給他們捅婁子，那就阿彌陀佛了！可能有人不理解，既然都是些搗蛋分子，那給聚一塊還不“作”上天了？其實不然，這么做是有道理的。
咱們打個比方：我連十幾個班，就好比十幾碗粥，你有一把老鼠屎，并且這把老鼠屎還必須放到粥里！你是把著把老鼠屎平均放進十幾個碗里？還是集中放到一個碗里呢？我覺得只要腦子沒進水，都應該知道一粒老鼠屎臭了一鍋粥的道理，與其十幾碗粥一塊臭了，還不如可著一碗粥禍害呢！這樣做，至少其它碗里的粥還可以吃。
當然，可著一個班折騰，那也不能由著這些“精英”的性子隨便鬧騰！這就需要一個管理能力很強，尤其是有做思想政治工作能力的士官去管理。多做些思想工作，能把這些“精英”教育挽救回來固然是好，挽救不回來，也別讓這些家伙出問題。
正因為如此，我們那位英模人物不離口，張嘴閉嘴就是大道理的馬大班長，很自然的就被指導員選中，并對其報以很大期望。只可惜，這一次指導員算是看走眼了，我們這位馬大班長，那就是光說不練的天橋把式，白活白活英模故事尚可，搞思想政治教育還差得遠，以至于一開連務會，馬大班長就被罵的狗血淋頭。據(jù)我連文書說，前幾天開連務會，馬大班長就現(xiàn)了不少眼。
連務會上，每周都會選出各項考評最好的班與最差的班。好的班給發(fā)流動紅旗，差的班啥也不給，但是得站起來露露臉，就是故意寒磣你一下。上周，有意思的一幕出現(xiàn)了……
連務會上，所有班排長云集兩側(cè)，坐在中央位置的指導員拿著一張表格，宣讀一周的考評：
“本周內(nèi)務考評最好的班，一排二班！”
二班長幾步上前，咔嚓一個敬禮，小紅旗一接，胸脯一挺，嘩嘩的掌聲，下去了……
“本周內(nèi)務考評最差的班，三排九班！”
馬大班長哭喪個臉站起來，下意識的想敬禮，自己又控制住沒敬。挨個點點頭，老臉通紅的又坐下。為啥不敬禮？這么丟人的事兒，還敬個屁的禮啊？找指導員罵呢不是？
指導員繼續(xù)念道：
“本周軍事政治理論學習最好的班，一排一班！”
一班長咔咔的敬禮，咔咔的接旗，咔咔的挺胸脯子。嘩嘩的鼓掌！
“本周軍事政治理論學習嘴差的班，三排九班！”指導員語氣已經(jīng)有些不悅
馬大班長繼續(xù)紅著老臉站起來，轉(zhuǎn)圈點一下頭，一臉羞愧的坐下。
指導員斜了馬大班長一眼，嘆口氣繼續(xù)念道：
“本周崗哨執(zhí)勤考評最好的班，二排六班！”
六班長繼續(xù)咔咔的敬禮，咔咔的接旗，咔咔的挺胸脯子。掌聲繼續(xù)……
“本周崗哨執(zhí)勤考評最差的班，三排九班！”指導員語氣很是不悅。
馬大班長起立、露臉，阿不，是現(xiàn)眼，然后看著指導員不善的目光，擦著額角的汗坐下。
指導員這次干脆沒看馬大班長，直接就無視他了。清了清嗓子，繼續(xù)念道：
“本周軍事技能綜合考評最好的班，三排七班！”
七班長在三排長贊許的目光中，仰著頭上前敬禮、接旗、挺胸脯子。
“本周軍事技能綜合考評最差……”
沒等指導員念完，馬大班長就已經(jīng)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看到馬大班長自己站了起來，指導員瞅了他一眼先是一愣，然后沒搭理他繼續(xù)念道：
“綜合考評最差的班，二排五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屋子的班排長看著搶先起來的馬大班長，哄堂大笑。我們可憐的馬大班長，臉紅的都不是好顏色了，跟紫茄子似的。他傻愣愣的杵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或許此時，他又想起了哪位英模人物，并以此來安慰自己那顆潮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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