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踏江湖
國有國法,行有行規。
世界上的各種職業都有自己相應的規則,不過,有些規則擺在明處,而有些則在暗處。這些放于暗處的規則可能是因為不方便拿到臺面上來說,也可能是因為這種職業本身就只能在黑暗中生存。比如說……捉鬼!
“嘛玩意?干咱們這行兒還有行會?!太師伯,您逗我玩兒呢吧?咱這行兒說好聽的是‘民間奇人’,說不好聽的,就是一群擺弄老把式的手藝人。一百個里邊能找出一個有真本事的就算不容易了,要行會干嘛?誰管得住誰啊?!”燕道杰驚訝地喊道,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瞧著坐于上首的老人。
這位老人身形頗胖,光頭無發,圓滾的下巴上留著一把“山羊胡”,年紀看來已近古稀。初見老人的時候,燕道杰向我介紹說這是他爺爺的師兄,也就是他口中的“太師伯”。我當即便有點兒發懵,沒弄清楚他們這是怎么排的輩份。后來聽了他的解說我才知道,原來因為他的爺爺是隔輩直傳給他,所以才導致了他在家族里的輩份有些混亂。
我們與太師伯相談不久,燕道杰便向他說明了來意。他思考了一會兒,便說想要找到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倒是不難,不過燕道杰要首先扛起家族的責任才有機會見到那位“先生”。隨后,這位老爺子就向我們講起了他們這行兒的行會,以至引出了燕道杰的驚訝連連。
“小猴崽子!小點兒聲!老頭子我沒聾都快被你弄聾了!喊什么喊?皮又癢了吧?”老爺子伸手摸了摸光頭,動作和燕道杰如出一轍。
“嘿嘿!太師伯,您別火!我這不是覺得新鮮么,還真沒聽說過咱們這行兒有行會呢!”
“你懂個屁,你知道同屬‘靈通’的活計在民間有多少?佛、道、占卜、趕尸、收魂、跳大神,還有后來從外國跑過來的‘洋和尚’,多了去了!要沒個行會管理大家怎么吃飯?還不打亂了套?!”
“啊?大家不都是自己招攬生意么?這還用打?咱們又不是混幫派、跑江湖的。”
“人,就是江湖!門派,就是幫派!小子!你以為只有拎刀打架的那些才叫江湖啊?我告訴你,就連賣盒飯的都有地盤兒之分,更何況是咱們了!”老爺子呷了口茶水,接著說道:“咱們這行兒又不能打電視廣告,平常靠什么招攬生意?當然是靠外面的‘散珠’了,說白了就是口口相傳打下的名聲。你就沒琢磨琢磨,為嘛‘京津’這塊地頭兒除了咱們之外別的行當很少?為嘛東北那塊兒基本都是跳大神的?為嘛只有湘西才有‘走尸’?真當是什么民俗呢?扯淡!這就是地盤兒!懂嗎?!”
老人所說的論調讓我都聽出了興趣,于是插話道:“老爺子,您說的這個行會是近些年才建立的么?也就是和商會的性質差不多吧?”
“差很多!”老人點上了水煙袋,口中吐出了微帶水汽的煙霧。一個隱匿于民間的異樣江湖,從空中四散的煙霧中逐漸露出了真容……
異人堂。
這便是太師伯口中那個行會的官方名稱。名字很普通,不過,它的能力可是著實不簡單。據老爺子說,這個行會早在明朝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但是,那個時候管理并不嚴格,勢力范圍也沒能輻射到全國,僅是作為一個“靈通”職業之間的交流平臺而已。“異人堂”真正定下名字,并且成為一個嚴謹的組織,實際上是從建國初期開始的。而它的勢力范圍能夠覆蓋全國,以至能將所有的民間“靈通”職業囊于轄下,則是因為一個特殊的歷史時期——那滿是“紅色風雨”的十年!
江湖很大,“魚類”也就眾多。有真正本領高強的“奇人”,自然也有濫竽充數,妄圖他人錢財的“騙子”。可是,在那個到處吹刮著“紅色風暴”的年代,一切的“牛鬼蛇神”都會被打倒、囚禁,甚至死亡。沒有人會去分辨你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假招子”,但凡和這些“神鬼異事”沾上邊的,難免都要受上一番折磨。于是,有很多“奇人”便在那些“騙子”的拖累下遭了毒手,“靈通江湖”登時哀鴻遍野。
為了自保,“異人堂”中的各位長老開始了強力聯合,逐漸將全國所有的“靈通”職業納于管理之中。他們一面相互幫襯著蟄伏養息,一面則著重監視著自己的地盤兒,一旦出現用神鬼之事行騙之人,他們便會暗地里將這樣的人“處理掉”,以防引來大規模的巡查,導致殃及池魚。
“哦!我明白了!這個行會不就是個全國性質的商會么!老七沒說錯啊?嘿嘿,還相互幫助呢,比現在的商會有人情味!”燕道杰點上了一支煙。
“哼!那是以前,現在么,別說相互幫助了,背后不給你下刀子就算對得起你!”老爺子放下了水煙袋,點著桌子說道:“有人說: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句話你要是反過來理解,那就是:沒有永遠的朋友!江湖,就是這樣。外患沒有了,內斗么,自然也就開始了。更何況,現在是經濟社會,一切都得向‘錢’看啊!”
品了品老爺子話中的血腥意味,我點點頭,說道:“財錦動人心么!看來這紛爭利益的內部纏斗還很激烈,估計那些所謂的管理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吧!”
“不,管理還是存在的。畢竟我們這行兒比較特殊,所以誰都不敢太放肆,真要是弄得太過了,大家都會跟著倒霉。不過,零星的摩擦終歸少不了。大家都是手藝人,誰手底下都有幾下子,死個把人的事兒也是時有發生。哎……最近這幾年咱們家的生意縮水的厲害,手下的人手也折了好幾個了……”老爺子摸著光頭連連嘆氣,臉上一片愁云慘淡。
“嘛玩意兒?折了不少人?二表哥他們難道是因為這事兒掛的?不是說‘打鬼’失了手么?”燕道杰濃眉一豎,大聲問道。在看到太師伯滿臉悲戚的點了點頭之后,性情激烈的燕三爺立馬炸了鍋,吼道:“我草!哪個王八蛋干的?老子活劈了他!你們瞞著我干嘛?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啊!”
“告訴你有個屁用!你吼個鳥!說起來這些事兒都是因為你這猴崽子!”太師伯火了起來,光亮的腦袋都泛起了紅色。他伸出手一下一下地點著燕道杰的腦門,咬著牙說道:“小猴崽子!要不是你不爭氣,咱們家至于好幾年都沒去長老會么?啊?要不是因為始終沒人在長老的位置上坐著,外邊兒那幫孫子能以為咱們快倒了么?啊?還告訴你!狗屁!你爺爺為什么把‘金犼令’給了你卻沒交代這些?你就不想想,你那會兒還他媽到處行騙呢!要是讓你進了堂,那咱家才是真得玩完了!”
燕道杰被老爺子的責罵打滅了氣焰,臉上的義憤立馬化成了懊惱,小聲的嘀咕道:“我小時候你們也沒告訴我啊,我要是早知道,當年不也就不會胡鬧了……”
“小猴崽子!你還敢犟嘴?!你拿家傳手藝騙人還有理了是吧?!老子我抽死你!”老爺子虎目一瞪,圓滾的臉皮一陣顫抖。他抬手就給了燕道杰的后腦勺一巴掌,隨即抄起拐棍就要朝他掄去。
我見勢不妙,急忙搶上前去攔住了老人,使勁地規勸著。燕道杰此時也老實了下來,說道:“太師伯!你別急壞了身子!我認錯還不行嘛!再說,我這幾年也改好了啊……”
老爺子氣呼呼的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幾口茶水這才順過了氣,說道:“哼!要不是看你這幾年還算著調,我就打算照你爺爺的吩咐收回‘金犼令’了,那還用得著跟你廢話!我告訴你啊!今年的長老會你必須得去!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責任,也關系到咱們整個家族的命運!”
“去!去!您讓我下油鍋我都去!對了,太師伯,是不是去了那個什么‘長老會’就能見到那個會‘拘魂’的人?”
“那位‘先生’身份特殊,每年的長老會不一定會出面。不過,你以長老的身份去堂會里查,肯定能找到那位的行蹤。你爺爺和此人的交情很好,你求上門去八成是不會被拒絕的。”
“那就好!太師伯,那個什么長老會我都要干什么啊?和他們打一架搶地盤兒?”
“放屁!那還是長老嗎?不都成流氓了!”太師伯又給了燕道杰一巴掌,氣哼哼的說:“你這小猴崽子怎么就不能省點心呢?記住了啊,到了會上你給我穩當著點,別老閑扯!你原來不是老愛裝高人么?這回就那么裝著就行,別的什么都不用干!哼哼,這幾年那幫孫子雖然有點兒來勁,不過太過火的事兒他們還不敢。你往長老的位置上一坐,他們心里自然就得掂量掂量。嘿!你爺爺判斷的沒錯啊,你現在這身‘靈壓’都快超過當年的他了,那幫家伙單看這個也不敢小瞧咱們家!不過,你上次回來時‘靈壓’沒這么重啊?最近你小子遇著什么了?”
燕道杰“嘿嘿”傻笑了幾聲,隨即便把在“七村”和獨眼伯配合,打掉“鬼胎”的事情講了一遍。太師伯聽罷之后驚嘆不已,直喊著一定要見見獨眼伯這位高人,我自是連連點頭,應承著有機會一定會為他們引見。
眾人又聊了一會兒雜事兒,太師伯便邀請我們一同吃晚飯。大家剛要起身,燕道杰卻在此時拍了下大腿,問道:“太師伯,剛才一直說那個‘長老會’,您還沒告訴我什么時候去吶!”
“哦?我沒說么?七號上午啊!”
燕道杰看看手表,皺著眉說道:“那不就是明天嗎?得!這飯也別吃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北京吧,回去還得收拾一通呢,別明天耽誤事兒!”
由于明日之事確實緊要,太師伯也就沒再多做挽留。他寫了“異人堂”開會之處的詳細地址交與我們,隨即又著重囑咐了燕道杰幾句,這才揮手作別。我們從太師伯家里借了輛車,喚出一直和女眷聊天兒的二女,踏著夜色趕回了京城。
次日一早,我讓小芊和阮玉留在家中著手破解玉簡,自己則和燕道杰駕車出了門,直奔太師伯所給的地址而去。窗外的景物在晨曦之中不住變換,很多人的命運也因為我們今天的行動而出現了變化。
有些,破劫而生。有些,則是逆命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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