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文伊恩把十指合適，交疊起來，撐在桌子上，然后俯身把腦袋靠在了上面。レ?レ

　　如果此時他臉上再有一副眼鏡的話，就完美了。

　　“那么與惡魔有關的知識是教會內部的機密？”稍作思考后，他再一次向凱特發問。

　　“不……這倒沒有。”凱特遲疑了一下，“近千年來，除了禁忌實驗之外，都沒有出現過真正意義上的惡魔事件，所以跟惡魔相關的知識幾乎無人問津，只是基于習慣，圣堂內部一直保留了惡魔學的相關內容……”

　　凱特倒是很清楚，依文伊恩渴求的無非是惡魔學的知識，附帶的其他的東西，對他沒有什么作用，所以她倒也回答的很輕易——說實話，要不是互為敵人的立場的話，她本來就不怎么討厭這位南嶺公爵繼承人。

　　“那么你就是因為我是異端的原因，所以不打算告訴我咯？”依文伊恩直起身體，換了個姿勢，翹著二郎腿靠在了椅背上，神se間隱有得se，他知道有只小魚就要上鉤了。

　　然而凱特的回答卻令他愣住了。

　　“不。”鉻發的少女輕輕地搖了搖頭，亮銀se的馬尾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依文伊恩稍稍有些意外：“那么是因為什么？”

　　凱特輕輕地咬了咬下唇，在依文伊恩的語言引導下，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她居然在任xing，身為將一切都已經奉獻給神了的圣騎士，她居然違背了神的教義，僅僅因為對那名少年心懷不滿，就毫無緣由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那么接下來呢？該怎么樣呢？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就像是她在教會時的那樣？

　　不。

　　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這個人面前認錯，即便可以對任何人誠懇，但是看著眼前少年臉上淡淡的詭笑，她就不是不想在這個人面前低頭。

　　但是因為還不習慣說謊，凱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還是以沉默應對了依文伊恩的質詢。

　　看到凱特沒有回答，依文伊恩倒是沒有想到深究期中有什么樣的緣由，他的思路偏向了其他的方向：“那么說，你就是在毫無緣由，沒有任何理由的前提下，不肯告訴我有關惡魔的知識的？”

　　凱特繼續沉默，跟以前教會的叮囑不同，這是她自己的想法。

　　“圣騎士小姐，你認為，正義是什么？”依文伊恩漸漸地收起了笑容，板起了臉。

　　“我不知道。”凱特很干脆地回答了，“我曾經以為緊跟在教皇冕下與神父大人的身后，就能餞行正義，除惡揚善，但是如今的教會，矛盾得令我迷茫。”

　　“矛盾？”依文伊恩皺了皺眉頭，“有什么好矛盾的？”

　　凱特堂堂正正地看著依文伊恩，如果放在一個月前她或許連爭辯的勇氣都沒有，但是或許即將從她口中說出的話會很幼稚，會顯得很愚昧。但是這至少是她經過自己的思考得出的想法，無論是說給誰聽，都可以理直氣壯地直面對方的目光：“教會叫圣行所襲擊南嶺公爵府，但是在我們失敗之后，卻選擇了與你們妥協交換人質——跟異端絕無談判的必要，也絕無妥協余地，凡所見之敵，一概皆殺。這才是我們在大圣堂的學習中收到的教育。”

　　依文伊恩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這算什么？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翻轉版嗎？你忘了之前可是你帶領著審判官投降于我的嗎？”

　　“那只是策略！”凱特漲紅了臉，內心卻有些心虛，她說的不算謊話，但是也不算實話，“在戰術課上我們學過保存自身的戰術！”

　　“哼哼哈哈……”依文伊恩想要忍住大笑，但是笑聲忍不住還是從鼻腔中涌了出來，不過冷靜下來，他卻在考慮接下來的打算。沒錯，現在來看凱特似乎真的因為他之前無心插下的話語而動搖了。但是這種動搖并不穩定，因為他很清楚，如今的教會正打算繼續找他麻煩。這樣的話，凱特難保不會在教會重新襲來的那時，重新堅定立場。

　　不過既然已經明白少女內心的所思，依文伊恩就壓根不打算給教會修補的機會，他打算再繼續推凱特一把，讓她思想的孤舟在獨自追尋答案的汪洋上漂得更遠一些，

　　所有判斷都在一瞬間完成，再次抬起頭，依文伊恩已經換上了另外一副神se。

　　那是混合著認真與責難的慍怒：“我告訴你學會思考與質疑，可又不是讓你這樣違背上層命令的。”

　　不等凱特回答，依文伊恩繼續說道：“你又不是教會的決策層，你知道我的對手——教皇廳的那些老家伙究竟是在想什么嗎？或許他們跟你一樣，只是跟我虛以委蛇，實際上卻是做著反攻的打算，在趁我不備的時候，再狠狠給我一下？！”

　　凱特雖然已經準備好了自己會被反擊，但是沒想到依文伊恩的反擊居然那么快，而且如此正中要害。

　　她的語氣在一瞬間顯得有些軟弱，但是因為過程是自己思考的，她很快就想到了該如何反駁：“可是教皇冕下告訴我們的可是要‘凡所見皆殺啊！’，但是他們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只是因為是決策層就可以這樣圓滑嗎？！如果不是你告訴我要自己思考的話，當時我們現在很可能都因為他們的一個命令而死了啊！”

　　“死的的只會是你，如果你能殺掉我，那么說明你已經可以死而無憾了。”依文伊恩游刃有余地先吐槽了一句，然后才繼續用極度刺激人的嘲諷語氣說道：“告訴你們的理由我倒是可以理解，那是因為他們是決策者，而你們只是執行者，他們的每一個想法，每一個命令，必須經由你們這些執行者才能實現。而為了保證他們的想法得以必行，他們的每一個命令，你們都必須以心無旁騖，毫無疑慮的態度去完成，所以他們才這樣教育你們的吧。”

　　“……怎么這樣……”凱特的呼吸聲嘎然而止，然后等過了好長時間，她才呻吟著反應了過來，“那么我是錯了嗎……非要思考任務的意義的我錯了嗎……可是讓自己去思考……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可是我是你的敵人。”依文伊恩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真相，“沒錯，我不認為我是罪人，我也不認為我天生就帶著罪孽來到世上，不過這并不能改變教皇廳將我認定為教會的敵人，所以動搖教會的執行層，對我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

　　“……”凱特捏著額頭，她此時覺得大腦里一片混亂，倒是沒有像最初信仰差點坍塌時那樣的崩潰感，但是思考亂入一團的感覺卻確確實實讓她無法好受，“你……因為是我的敵人，故意為了動搖我，迷惑我，才這樣說的嗎……那么錯的人……是我……我……我……”

　　就在凱特的想法忍不住越來越往那個不可回頭的深淵滑落的時候，一句冰冷的言語，化作蒼白的手掌緊緊扼住了她纖細的脖頸，把她從深淵中拽了出來，“啪”地一聲狠狠摔到地上。

　　“別弄錯了，我可沒有說我告訴你的東西是假的，以為自己做錯的話，那么說明你只是從依賴教會的教誨，轉為依賴了我的話語，本質上你還是在依賴他人告訴你的東西。”

　　凱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靠在了桌子上，但是她臉se有些蒼白，但是還是忍不住看向依文伊恩：“你……你說什么？”

　　依文伊恩卻沒有管她，毫無防備地站起身來，從椅子后面的窗戶向外望去。

　　“沒錯，樓無閣則坍，地無基則塌。所以無論什么人，在從零開始，從一個孩子開始的時候，都要從家人，從老師，從書本上的教導中，先學習到一套‘正確’的認知觀。人有富貴貧賤，所以生活環境的不同，價值觀也會有很大的差異，所以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這套‘正確’的價值觀，究竟是不是正確的，究竟是不是適合自己的，都必須由人自己去思考，去確認，去明確。”

　　在凱特的眼中，依文伊恩的就是這樣靠在窗沿上，看著窗外，然后聲音在房間里靜靜地回蕩，逐漸安撫住了她有些混亂迷茫的內心。

　　“沒錯，作為一個執行者，士兵們需要去執行長官的命令，官員們也要完成皇帝的任務，就連農民也要按照農場主的命令工作，才能讓稻田成熟。但是這一切都不是身為長官限制下屬的思想，讓他們成為不會思考的木偶的理由。”

　　“所以對于教皇廳里那些老古董們的做法我雖然可以理解，但是并不認可。”

　　“但是你又說……身為執行……身為下屬，需要聽從決策層的命令……這不又矛盾了嗎？！”凱特的語氣還是有些無力，但是至少不如之前顫抖。

　　“我問你，你最本質的想法是什么？服從命令？伸張正義？還是說想要獲得權勢與金錢？”依文伊恩轉過頭，用嚴厲的眼神看向凱特，但是卻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這個弧度只有在他即將坑人成功，心情大好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

　　“……”凱特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究竟想要什么，名為凱特？柯斯納這個人的人格之中，最本質的組成部分是什么？她的一生，她所受到的教育，甚至是她的出身，她在真正在渴望什么？她曾經想過嗎？認真地想過嗎？她真正所需要的……

　　果然還是——

　　“幫助弱小，匡扶正義。”凱特將右手貼上心臟，這只是個下意識的動作，但是過度的思考與激動的心情，卻能讓她很清晰地感到心臟跳得很快，很快。

　　“我是一個孤兒，如果沒有教會幫助我的話，我早就死了，所以我在進入教會后，我一直以想要報答神父大人，想要拯救更多跟我一樣的弱小者，讓他們跟被拯救的我那天所感受到的幸福感覺一模一樣的感覺而努力著！”

　　“……這不是很清楚的回答嗎？”依文伊恩忍不住再一次笑出了聲，不過跟一開始的嘲笑不同，這次他的笑聲中夾雜著最本初的開心，“既然如此，那么就記住我的一句話——”

　　“不要迷茫，絕對不要迷茫，認清自己的想法，絕對絕對不要迷茫，一時半刻也不許放松jing惕，因為這世界上的惑言是如此之多，誘惑是如此之重，挫折與打擊也是如此頻繁而疼痛，只要你稍有懈怠，就會與它遠離！”

　　依文伊恩的聲音在凱特的耳中越來越響：“但是你迷茫了，你的敵人卻不會！你的敵人跟你一樣，或許跟你的理由不同，但是他們也有著自己最想要實現的想法，那可能是一己私yu，也可能是其他與你不同理念，當他們如同我一樣，出現在你的面前的時候，你迷茫了，那么他們沒有迷茫，那么你認為最后勝利的人會是誰？”

　　依文伊恩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凱特的耳中卻振聾發聵：“既然認為自己是正確的，就給我好好受到最后，別再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放棄！”

　　“正義不由放棄，哪怕是任何理由，哪怕是自我作踐，忍受打擊，暫時的忍受屈辱以及同流合污，只要能記住內心最深處的那個信念，它就能在你滑落深淵的時候拯救你！”

　　“信念不容褻瀆，無論是什么人擋在你的面前，都給我開動腳步，揮舞長劍，用70碼的時速給我狠狠地碾過去！明白了嗎？！”

　　看著瞪視著自己的依文伊恩，攝于那恐怖的支配氣勢，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依文伊恩點了點頭。

　　“但是如果教皇廳的命令與我的正義沖突的時候呢？”遲疑了一下，凱特忍不住還是再一次問向依文伊恩。

　　“……”依文伊恩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敲了她一下頭，“笨！那就碾過去啊！”

　　“只要信念有悖，那么無論是我，還是教會，都只是你的敵人！”

　　“你的本質不是教會圣騎士！”

　　“而是……”

　　依文伊恩說到這里突然愣住了，他看向凱特——

　　“你名字叫什么來著？我好像還沒問過。”(未完待續。)


　　(https://www.dzxsw.cc/book/102598/545646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