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283“還是我們滿子最乖。”金氏聞言立刻大力稱贊起來，方才什么氣啊惱啊的也全都被她拋棄到了腦后。

　　“好小子，過來。”顧永福更是忍不住將顧圓滿叫到了自己身邊，粗糙的大手在顧圓滿的頭頂似愛憐似欣慰地摸了兩摸，道，“你長大了，也懂事了，阿爹為你感到驕傲。”

　　“還不止這些呢。我同四姐商量好了，從今以后，我要幫著家里賺錢。等存夠了錢，我就去上學堂念書，到時候考取功名利祿，讓阿爹、阿娘還有姐姐全部都過上好日子。”

　　“滿子……這、這話是誰叫你說的？”與方才所表現出的高興不同，現在顧永福看上去顯得有些激動，似乎顧圓滿的話觸動了他內心里的某根琴弦。

　　顧圓滿抬手指向顧小娣，“是四姐教我的。她說教書的先生懂得好多好多道理，讓我今后跟著先生好好學習，這樣才能夠明白更多的事情。”

　　“小娣，你……”顧永福有些詫異地望向顧小娣，他如何也沒有想到顧小娣竟然會有這樣的念頭，讓顧圓滿去念書的念頭。

　　顧小娣一笑，解釋道：“阿爹、阿娘，我對滿子說的這一番話并不是欺騙滿子的假話，我是真心這樣想的。我們這個山坳坳里日子清苦，就算種好了地也不過就是那么一回事，要想真正過上好日子就該讓滿子去念書，只有這樣我們一家人才能夠真正地擺脫窮苦。”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只是……”顧永福的神色暗了暗，他又何嘗不想送顧圓滿去念書呢，只是……家里哪來的錢供顧圓滿上學堂？

　　“小娣，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咱家里的情況你是知道的。”金氏也在這個時候開了口，先不說顧圓滿將來能不能夠考上功名，就說他能夠有這樣一份心，他們為人父母的也應該毫無保留地支持他。

　　可……他們一家目前來說雖還不至于挨凍受餓，但卻也沒好到哪里去。能夠填飽肚子就已是不錯，又哪里還有那樣的余錢送顧圓滿上學堂？

　　“我知道阿爹、阿娘在擔心什么，但，我仔細想過了，我們不能夠就這樣過一天是一天。滿子必須去念書，沒錢繳學費我們就想辦法去賺錢。阿爹現在身體還健壯，還能干些農活兒、重活兒，阿娘也能夠去田里幫忙，我和三姐的勞動力雖然差了一點，但是三姐會一手好針線活兒，我也有一手好廚藝，我們還能夠養了豬、喂了雞拿出去賣，不愁存不到錢。要不然，這幾年，我們就不要添什么新衣裳了，把錢都攢下來給滿子去念書。再者說了，現在滿子也是半個小大人了，他也能幫著干不少活兒。念書的時候認真念書，下了課回來也能幫著家里做些簡單的活兒。一家五口人，人人都有胳膊有腿的，難道還能餓死了不成？”

　　“小娣，你當真這么想？”顧永福問。

　　不是他不相信顧小娣，只是，他實在想不通為什么毀了容貌后的顧小娣反而活得比過去更加積極更加向上了。

　　但一旁的顧冬花卻明白顧小娣的這一番話說的都是真心話。

　　早上雖然顧小娣一再強調讓她不要跟著她，但她終歸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顧小娣前腳帶著顧圓滿才剛剛出門，她后腳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她聽見了顧小娣與顧圓滿在山中的那一段對話，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她確定了顧小娣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容貌被毀而做傻事，因為她從顧小娣的那一番話中感受到了顧小娣對生活的期盼。

　　終于放下心來的顧冬花沒有再繼續跟著顧小娣，而是自己率先一個人回了家。

　　只是，她才剛剛到家沒多久，金氏和顧永福就也回來了。

　　果然，顧冬花就看見顧小娣認真地點了點頭，對顧永福道：“阿爹，這些話我并不只是想想而已、也不只是說說而已，我是認真想要將這些全部都變成現實所以才將這番話告訴給阿爹、阿娘的。”

　　“小娣說的對。”顧永福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地道，“我們一家五口人，有胳膊有腿的，難道還能餓死了不成。讀，一定要讀，就算是餓肚子我們也要想辦法送滿子去上學。”

　　顧永福的肯定和決心給了顧小娣很大的鼓舞，她知道，現在她的話還都只是一些空話，但她相信只要他們一家人團結一致共同努力，那些空話就終有變成現實的一天。

　　但一旁的金氏卻并未對顧小娣和顧永福的話表示認同，她望了眼依舊還被擱置在堂屋里的那些紅艷艷的聘禮，突然問道：“小娣，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難道李家那邊……”

　　金氏之所以這樣問，原因很簡單，因為顧小娣剛剛口口聲聲說的都是我們一家人如何我們一家人如何，卻完全沒有提起她幾日后的婚事。

　　要知道，一旦出了嫁，她就不再是“我們一家人”之中的一份子了。

　　一提及李家，顧小娣便立刻神色一沉，半響才開口：“阿娘，有些事情我們都明白。李家家主之所以會看上我，他看上的又是我的什么呢？如今，我的臉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副模樣，難道阿娘以為這樁婚事還能夠成得了嗎？”

　　頓了頓，顧小娣又補充道：“我之所以這樣說，不是因為難過也不是因為絕望，我只是在呈述事實。李家遲早都會來退婚，對于這一點，不但我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希望阿爹、阿娘也能夠盡早做好心理準備。好了，不說這些了。”

　　顧小娣忽而結束了這個對話——她知道，金氏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慢慢接受這件事情，她不應該逼得太急了——轉而問道：“阿爹、阿娘，你們就這樣回來了，那田里的活兒怎么辦？要不要緊？”

　　“哎呀——”金氏一拍大腿，道，“我一氣就沖沖沖地回來了，田里的活兒才干到一半呢。”

　　顧小娣聞言忍不住就笑了出來，掩了掩嘴，道：“阿娘個性直快，阿爹怎么也不幫著拉一拉？”

　　“我倒是想拉，要拉得住啊？又擔心她會不會半途上與人繼續吵架，所以只能也撂了手里的活兒跟著她一起回來。”

　　“行了，都是我的錯，什么都別說了，趕緊地跟我一起回田里去，還有好多活兒等著要做呢。”金氏打斷了顧永福的話，沒好氣地道，但眼里卻全都是笑意。

　　看著這樣的顧永福和金氏，顧小娣忽覺心頭一緊，從前她一直覺得顧永福和金氏之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愛不愛的，只是兩個人湊一起過日子，但現在她卻忽然從他們看似平淡且不怎么融洽的相處中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愛意。

　　有時候，愛也許不需要轟轟烈烈，也不需要甜甜蜜蜜，那種嘴里互相說著不好聽的話，可卻比任何人都包容對方的情感才是真的能夠細水長流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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