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手臂抬起時，手肘自然就會暴露在極容易碰到的地方。

　　朱顏想竇綏一定不知道自己當(dāng)初曾徒手拆卸人的下頜骨，他更不會知道，她前世曾癡迷于練習(xí)如何用巧勁制服歹徒。

　　雖然久不練習(xí)，但抬手撞準(zhǔn)位于手肘后方的尺神經(jīng)，也就是俗稱的“麻筋”對于她來說還是半點(diǎn)不難。

　　抬手的同時，另一只手也將握了許久的藥粉灑出。

　　朱顏抬起袖子掩住口鼻，閉著眼依靠過去的印象摸索出了院子。

　　心口因?yàn)榉讲艠O度的緊張，痛得幾乎令人昏厥過去。

　　但她不能停下，蓖麻毒不會在短期內(nèi)致人死亡，僅僅吸入的話，她剛才的那點(diǎn)劑量更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

　　周圍的道路幾乎全部被郁綠色的夾竹桃遮蔽，隨著她穿過其中，泛起“沙沙”的聲響。

　　真是一種陰森而莫測的植物，朱顏蹙眉，明明有那么昳麗明媚的花朵，卻無處不是毒。

　　“誰？”微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是我，宣清，是我。”朱顏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她都不確定，這么輕的聲音，是否比一旁枝葉在風(fēng)中的聲響大。

　　“……阿顏？！”不過袁凜還是聽出了她的聲音。

　　還未透過濃密的葉片見到人影，朱顏就被他拽出去，撞進(jìn)熟悉的懷抱。

　　“阿顏，你怎么來了？”袁凜低下頭仔細(xì)打量她，究竟是哪里又出了紕漏？就算她提前看到信上的內(nèi)容，也沒有那個本事到這里來，誰會幫她？

　　朱顏偏過頭，手按在胸口笑了一下。“看到我，你就這么不樂意？你想死……可沒那么容易。”

　　他們之間的賬有些難算，在算得清楚明白以前，誰也別想逃。

　　“還你一命，還不夠么？”袁凜低頭摩挲著她的額角，“阿顏還想怎么樣？”

　　朱顏咬著唇，“不夠。自然不夠。用你剩下的時間還我……”

　　“……呵，那可得看天意了。”袁凜低低嘆息，手指撫過她面頰。觸到了方才那些血跡，攬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怎么回事？”

　　“我遇上了竇平遠(yuǎn)。”朱顏抬眸，想起方才的事情。難免心有余悸，回身望了望來路。“他應(yīng)當(dāng)很快就會尋到這里，但母親也方才說過，若我遲遲不出去，她會安排人進(jìn)來接應(yīng)……”其實(shí)是來為她收殮尸身。她覺得徐綢珍的真實(shí)意思大約是這個。

　　“只怕是晚了。”竇綏陰沉的聲音透過扶疏的枝葉傳來。

　　不過五步的距離，想到他手中滴血的利刃方才還擦過自己脖子，朱顏忍不住閉上眼。低聲嘆息，“看來這就是天意了么？”

　　但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些事情發(fā)生……反是聽到金屬掉落在地的清脆聲響。

　　朱顏詫異地睜開眼。竇綏已經(jīng)倒了下去，面前多了一個黑紗覆面的女子，手中長劍滴落著血珠。

　　那女子將劍擲在地上，轉(zhuǎn)過身來，抬手緩緩取下面紗。

　　“紓姐……”朱顏搖頭，她不止想過一次，紓憂或許也是假死脫身，但細(xì)細(xì)思量之下，覺得當(dāng)時的情形太難出什么紕漏，還是忍痛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沒有想到，紓憂真的還活著。

　　“顏妹妹。”紓憂的目光比往常多了幾分神彩，似喜似悲的眸色飄忽不定，但或許還是以歡喜居多。

　　“為什么……為什么？”朱顏想問太多，如果她早知此事，事情又怎會到這一步？

　　回眸看向袁凜，心口已經(jīng)痛到幾乎喘不過氣，但還是強(qiáng)撐著喃喃低語，“為什么不告訴我？”即便誤會成那樣，都不說？

　　袁凜將她緊緊按進(jìn)懷里，聲音里透出難掩的虛弱與疲憊，“如果還有機(jī)會，再與你說罷……”

　　朱顏淡淡笑了笑，她聽到有人在急切地喚她，但那些喧囂的聲音離她很遠(yuǎn)很遠(yuǎn)，直到最終從耳邊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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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后，秋霽的清晨，臨近白浪鎮(zhèn)的郊外，一處小巧精致的院落內(nèi)靜悄悄的。

　　院內(nèi)鋪著齊整的青石，白衣裳的女子蹲在階下有樹蔭遮蔽的地方，手中握著小鏟，靜靜打量著面前一叢有些發(fā)黃的寬大葉片。

　　這種植物叫作“白及”，因葉子生得與箬竹葉很像，因此也叫箬蘭，又因顏色玫紅，還有紫蘭、朱蘭、紫穗這樣的名字。

　　“阿顏……”一襲青衣從屋內(nèi)移出，緩緩走到女子身旁，將她籠進(jìn)自己的蔭蔽之下。

　　“不許起來，去躺著！”朱顏頭也沒抬，伸手折斷那些蘭葉鋪在一旁，動手掘開地上濕潤的泥土，刨出新鮮的根莖。

　　“早已好了，不需這么麻煩。”袁凜在她身側(cè)蹲在，伸手撫了撫她的面頰，“倒是你……”說了半句，又沒再說下去。

　　朱顏斂起眉，將手中的小鏟一扔，“我樂意種著這些花，花時有信，比有些人強(qiáng)多了。”

　　“……怕你累著罷了，何苦生氣？”袁凜攬著她起身，撣去她指尖沾染上的泥土，“留著便留著罷，旁人階前種蘭草，我們種些白及，倒也獨(dú)特。”

　　朱顏默然，當(dāng)初他們九死一生好容易被救回來，身體略有些起色后就匆匆回了江南，田莊中吵鬧，因此住在了此處——據(jù)說是乾云曾居住過的地方，很是清幽。

　　這滿階的白及就是那時種下的。

　　因白及的根塊可止血愈創(chuàng)，以其顏色潔白，尤能入肺止血，恰好對袁凜的癥狀。

　　現(xiàn)在雖然已用不上它們，但白及的花也很美，而且它們還有著更美的寓意——療愈創(chuàng)傷。(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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