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假語村言[四]
朱顏思索未完,越尚云見他們聽得入神,投其所好地揀著與向妃有關的說,“聽過向妃故事的人雖多,卻沒幾個人知道,向妃最后是得了皇恩歸葬家鄉的——也就是在那流花寺里。[ads:本站換新網址啦,速記方法:,..com]”
越尚云說著,忽然露出點神秘的神情,壓低了聲音,“不過說也奇怪,大概七八年之前,有個年輕婦人捐了一大筆錢給流花寺,希望能夠修繕寺院,為向妃的陵寢添置些守衛的人手,空法老和尚并未接受,那婦人卻是每年都要來一回,算起來也是這個時節的事情,只是近兩年都沒再來過。”
“咦?”杏葉扭過頭,見朱顏也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似乎要求她不要多言,急忙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心里還在暗自思忖,這村長說的人怎么聽怎么像袁瑤華,原來這些年她來桐城,為的是這個?
朱顏多半已經猜到了那人是袁瑤華,她又為什么不讓自己追問下去?
“聽村長講這前朝傳奇故事,真是令人忘記今夕何夕,自己又身處何處。”朱顏只是噙著輕笑,并不對他說的故事作一絲評價。
越尚云聽她夸自己說的動聽,能使人身臨其境,身為老者的優越感大為滿足,捋著白花花的胡須笑得老眼瞇成了一條線。
“朱顏還約了一位長者復診病癥,實在不能再留,希望還有機會聆聽村長的妙語。”朱顏襝衽為禮,身子恰到好處地斜過一些,不給他一點挽留的機會。
越尚云只得遣人護送他們幾人下山,因為多了一個不熟悉的人,一路上只能聽到山道上宿鳥的翅音。除此之外,便是杏葉和廿四你橫我一眼,我瞪你一下的無聲“交流”。
送他們下山的那人是個壯碩的青年,看看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朱顏和永無只是自顧自地走路,不說一句話,杏葉和廿四又互相瞪得不亦樂乎。實在無趣得很。便硬著頭皮搭起話來,“這位姑娘,你可聽聞咱們這兒最近出了個奇人。聽說也是江南來的呢。”
朱顏聽他似乎在同自己說話,幽幽回神,“江南之人?不知是江南哪里的人?”
“這個……嘿嘿,這可要被姑娘問住了。咱們也不知他究竟是哪里人嘞,只知道他祖籍在江南。人還在上京住過哩,好了不得的!”南國之人性子多爽朗活潑,這青年不說還好,一說便打開了話匣子。哪里肯停下。
“唔,有些意思。”朱顏心思微動,“那人喚作什么?”
“咱們都叫他阿雍。會說話得很,咱們這里老人小孩都歡喜聽他說話的。”青年抹了抹額角。大大咧咧地笑一笑,“其實咱們這些年輕的也喜歡同他談天的,見識廣。”
朱顏不禁莞爾,他說的那人多半就是王雍,原來他那日乘船離開后竟也輾轉到了桐城來,更讓人想不到的,還是他原本那個無賴性子,竟然在當地頗受歡迎?朱顏覺得自己的三觀的支柱都快塌了。
杏葉轉了轉眼珠,“小姐,那個阿雍我也聽土樓里的打雜大哥說起過的,真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惜聽說他最近往西邊游歷去了,不然還能帶著小姐去見一見呢!”
“哈,這個主意不錯,真是可惜了。”朱顏咬著帕子笑個不住,真不知道王雍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是在桐城成了萬人迷,“哦,話說回來,他平日靠什么做生活?”
“誒,姑娘嘞,方才不是說過了,阿雍就是靠著給人講故事討生活哩!他那個故事講的嘞,比我們村長還有意思。”青年嘴里噙著片青翠的葉子,學著鳥鳴吹得婉轉悠揚。
朱顏覺得世界觀已被徹底顛覆,敢情王雍是做起了一個說書人?而且她可以猜到,他這個書主要不是在說,而是在吹牛,或是同人侃大山。
青年將他們送到山口,仍是吹著口哨回山去了。
“永無,你們歇在哪里?”朱顏見江南春土樓就在幾步開外,雖然知道永無他們必有下處,還是出于禮貌地問了一句,“若是不方便住宿,是否到江南春中略住幾宿?”
杏葉緊咬著唇,滿臉不高興,廿四卻是滿臉的期待。
“不必,我向來歇在嶺梅館中,與這處江南春不過隔著一條街道,來往甚是方便。”永無淡淡辭了。
這一回換成了杏葉興高采烈,廿四滿臉沮喪,如喪考妣,自家公子實在太不開竅了!
“杏葉,我們回去了。”杏葉正高興著,被朱顏略帶嚴厲的一句聲音驚醒,這才覺永無和廿四已經走了,朱顏微沉著臉看著自己,急忙扯個笑,“小姐,今天玩得可真盡興!”
“嗯,的確盡興。”朱顏點頭,嘴角噙著一絲輕笑,雖是絕美的笑顏,卻因著夕照的映襯顯得有些詭異。
杏葉微微抖一抖,向著后面溜幾步,賠個更甜的笑,“小姐想必是餓了,杏葉給你去廚下取些吃的來。”
“也好。”朱顏也不想責怪她,只是覺得這丫頭實在不懂事,口無遮攔,又愛使小性子,真不知道從前袁瑤華是怎么忍下來的。
回到自己住的房間,朱顏立在廊中吹著晚風,檐頭的風鈴泠泠作響,落日西沉,在土樓高聳的屋脊上留了小半個明亮金紅的影子,朱顏忽然覺得,就是一輩子住在這土樓中,過與世隔絕的安寧生活,其實也很不錯。
不過她并沒有將這個想法繼續下去,昨日她收到了袁凜寄來的第一封信,信上提起的大半都與袁瑤華相關,最重要的一點應當就是她說出的自己當年在宮中的一些經歷。
袁瑤華因為母親并不受寵的緣故,十余歲時便作為秀女選進了宮中,這對袁氏來說,簡直就是個解決不受寵的嫡女的最佳出路,送進宮中做秀女,將來說不定還能封個嬪妃女官,多少風光,若是封不了,也就任她在宮中自生自滅了,反正本就是不受寵的女兒。
誰想沒過幾年,京中便被攻破,宮中上至后妃公主,下至宮女雜役,全都得了個處死,可袁瑤華竟因為奇遇,逃脫了一死,這般奇遇,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袁凜的信上說,袁瑤華正是因為偶然看到了朱顏那支蝶簪才記起了此事,因為那個帶著她離開當時成為人間地獄的深宮的人,似乎就是為了尋找那支簪子而潛進皇宮的,依據袁凜的推測,那神秘的女子極有可能是那段時間在京中銷聲匿跡的朱矩之愛妾乾云。
雖然朱顏并不明白他怎會有如此肯定的推測,但今日在流花寺和那山村中聽來的消息,又讓她不自覺地將乾云與向妃聯系在一起,再加上她的容貌與向妃和乾云都那般相似,總讓她產生些奇怪的想法,難不成自己與這兩個傳奇女子真有著什么親緣關系?
“小姐,你在這兒乘涼呢?”杏葉拎著一只精致的小食盒,笑嘻嘻地走了上來,早就將剛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來吃飯了,今天刀大師傅做的可都是咱們桐城的名菜呢!”
“好。”朱顏有時對她這種心境也羨慕得很,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也未必是一無好處吧?
食盒里的主食是一盤水餃,配的小炒為芹菜炒茶干,還有一大碗山粉圓子燒肉,顏色鮮亮誘人,除此以外,小盅里還整齊地碼著八枚絲棗,紫砂的小壺里是噴香的小花茶。
杏葉又變戲法一般地從身后取出一疊豐糕,笑嘻嘻地看著朱顏,“這是留著給小姐當宵夜的。”
因為朱顏習慣了晚睡背誦方劑研讀醫書,她雖然不要杏葉陪著她一道熬夜,杏葉卻常常為她備下小點心,以防她夜間饑餓。
“刀師傅手藝真不錯。”朱顏拈起放在芹菜炒豆干那盤小炒邊緣的一朵雕花牡丹,湊近鼻尖嗅了嗅,“竟是用佛手雕刻的,倒是少見了。”
她從前見的最多便是用蘿卜雕刻各種花朵,有一種蘿卜叫做“心里美”,外皮部分是白色,越往中心越紅,雕出的花也就有了天然的漸變顏色,很受廚師的喜歡。
“小姐,你看這個絲棗。”杏葉是個十足的吃貨,對不能吃的佛手花一點興趣沒有,急吼吼地拈起一顆絲棗,要不是礙在朱顏面上,早就一口送進了自己肚子里,“這個是用咱們這里結的棗子,割了好多縫,浸了糖水,用銅鍋煮沸以后再用文火慢煮,要待近四個時辰,棗子也熟了,糖水也燒干了才算完呢,拿出來烘干,這個味道真是又甜又脆,從前可是進貢給皇上吃的呢,最近幾年說是要什么休養生息,這些東西都不用貢了,倒便宜了我們。”
朱顏覺得聽她說著倒也有趣,嘗了一個,覺得就是從前吃的年貨金絲蜜棗,只不過應當是桂式的蜜棗,水分較少,因而吃起來更為香脆可口。
但她并不喜歡太甜膩的東西,見杏葉喜歡,便將剩下的那盅盡數與了她,又拿了小碗撥了半數餃子和炒菜燒肉,打她自去吃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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