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睹物思人
鎮(zhèn)遠(yuǎn)將軍低嘆一聲,起身在帳中踱了幾步,轉(zhuǎn)身道:“夏姑娘有所不知。齊國雖地大物博,但長期以來,南有蠻夷,北有草原部落,一直覬覦我大齊,連年征戰(zhàn)不休,國庫早已空虛。”
他頓了頓,似乎在考慮什么,半晌才道:“況且如今的皇上年老體衰,沒有過多的精力處理政事。皇子大臣營私結(jié)黨,只顧爭權(quán)奪利,哪有人重視邊防。”
夏青云惻然有所感。
國富則民強(qiáng),若當(dāng)朝者軟弱無能,朝綱紊亂,整個國家豈能不岌岌可危。
鎮(zhèn)遠(yuǎn)將軍走到她跟前,指著地圖上的海岸線說道:“我也曾上書朝廷,希望能撥款建造軍港,但那些大臣們諫言,說倭國地小人稀,又隔著茫茫大海,不足以為患,因此朝廷不予支持。”
“不對!”夏青云搖頭道:“倭國物產(chǎn)稀少,倭人卻集巨資建大船,賊子之心昭然若見!若被他們占據(jù)了沿海,憑借海上的優(yōu)勢,進(jìn)退快捷,實(shí)屬大患,將軍不得不防!”
“夏姑娘所言極是!”白銀面具下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如果有足夠的銀兩,兩年之內(nèi)必可組建起一支強(qiáng)大的海軍,足以震懾倭國,不敢輕舉妄動!”
他看向夏青云,“然而現(xiàn)下,只有屯墾戍邊這個計(jì)劃還可行。如此才能不依賴朝廷軍餉,暫時(shí)穩(wěn)定東海邊防。”
夜色漸漸深了。
軍帳中,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甚是投機(jī),完全忘記了時(shí)間。
“將軍,有急件!”帳外傳來兵士的聲音。
兩名戴著黃銅面具的黑衣人急匆匆地走進(jìn)帳中。
夏青云忙起身告退,與黑衣人擦身而過,眼角瞟見他手中攥著一個竹筒。
出得帳外,她才發(fā)現(xiàn)已近三更天。
秋月當(dāng)空,灑下一地的銀輝。
夏青云一路走一路琢磨,總覺得那竹筒的樣子在哪里見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爹娘守在宅院門口,見她回來,忙迎上去。
“怎么才這么晚,將軍可有為難你?”爹收起煙袋,擔(dān)心地問道。
“沒有的。爹,你們怎么還沒睡?”
“你不回來,我們怎么睡得著?還沒吃晚飯吧,這就讓人給你熱去。”
夏青云搖頭,“娘,我不餓。華云他們呢?”
娘一手?jǐn)v著爹,一手拉著夏青云道:“都在房里等著你。才過去一場大難,你一出門,大家都擔(dān)心的要死。”
她心下歉然,附在娘的耳邊小聲說道:“娘,那等會兒我?guī)銈內(nèi)ト缫鈱氶w,有好東西給你們看。”
同娘一起把爹扶進(jìn)堂屋,她找來華云和秋云,一家人一起進(jìn)入到寶閣里。
“天哪!這里...”
家人看著如意寶閣里一望無垠,氣象萬千的新天地,驚訝的說不出話。
藍(lán)天白云,高山,湖泊,草地上開滿各色野花,遠(yuǎn)處碧綠的茶園,一排排整齊的屋舍,儼然就是一個小世界。
“咱們家還來了一位新朋友呢。我這次進(jìn)山,在山上撿了一頭雪豹。你們別怕,它很通人性的。”
她一聲唿哨,一個白點(diǎn)由遠(yuǎn)而近,雪兒撒著歡兒朝他們跑過來。
它徑直撲向夏青云,一下子把她撲倒在草地上,圓圓的大腦袋拱著她,像個孩子似的撒起嬌來。
“好了好了!”夏青云笑著坐起身,“這是爹,娘,華云,秋云,以后你可得保護(hù)咱們家人,記住了?”
雪兒在草地上打了個滾兒,露出白白的肚皮,憨態(tài)可掬地舉著毛茸茸的爪子,像是在向家人們打招呼。
秋云大著膽子摸了一下,雪兒乖巧地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著她的手。
“這只大貓真可愛!”秋云興奮地叫著。
雪兒似乎很不滿意“大貓”這個稱呼,喉嚨里嗚嚕幾聲,嚇得娘趕忙一把攬過秋云。
夏青云笑道:“它叫雪兒,可是雪山神獸,大概抗議你叫它大貓,怕你小看它呢。”
雪兒搖頭晃腦,似在肯定她的話。
娘撲哧一樂,“它聽得懂哦!雪兒來,娘看看。”
雪兒歪頭,灰藍(lán)色的眼睛挨個打量著,粗粗的大尾巴來回?cái)[動,圍著大家轉(zhuǎn)了一圈,最后才停在娘跟前。
“呦,還有點(diǎn)兒小脾氣。”娘笑著摸了摸它的頭說道。
“雪兒過來,讓我也摸摸!”華云彎下腰,沖它勾著手指。
雪兒看了他幾眼,傲嬌地扭過頭不理睬。
娘和秋云撫掌大笑。
華云撓撓后腦勺,“姐,它為啥不理我呢?”
“我知道!我知道!”秋云搶著說道,“它叫雪兒,一定是一只母...女豹子!所以才不讓你摸她!姐,我說的對不?”
夏青云忍著笑連連點(diǎn)頭,女豹子,也虧得秋云想得出。
“這次多虧了雪兒,若不是它把我馱上峰頂,我還找不到新的茶樹呢。”
“有新茶樹?”爹頓時(shí)來了精神,“走,帶我們看看去!”
“爹,不急的,”夏青云笑著勸道:“先讓華云陪您在湖水里泡泡腿,這湖就是以前七星泉下的池塘。泡上幾次,您的腿就能好利索了。”
“那是,那是。”爹忙不迭地點(diǎn)頭。
“早點(diǎn)兒好了,早點(diǎn)兒上山開荒。對了,這育苗也得抓緊,要不咱們以后還跟以前一樣,晚上就進(jìn)來干活,趕開春前把茶苗都準(zhǔn)備好,別耽誤了時(shí)節(jié)。”
娘笑道:“瞧你爹,就是個勞碌命,讓他閑著倒難受!”
夏青云道:“華云,你帶爹去湖邊,我和娘還有秋云先去茶園里轉(zhuǎn)轉(zhuǎn)。”
一家人兵分兩路,雪兒跟在夏青云身后,形影不離。
秋云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面,可剛一來到新茶樹旁,她就驚叫起來。
“娘,姐姐,快來!青兒她們好像生病了!”
青兒是她對那九條竹葉青蛇的稱呼,秋云經(jīng)常在茶園里育苗采茶,和九條青蛇早已成了要好的朋友。
可眼前的青蛇們盤在茶樹下一動不動,昔日漂亮的金色眼睛上蒙上一層白霧,蛇身也由碧綠轉(zhuǎn)為暗綠,顯得暗淡了許多。
秋云心疼地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撫摸。
“秋云,別動它們!”夏青云忙叫住她,“它們應(yīng)該是在蛻皮,這時(shí)候切忌驚動,過幾天它們就會自己從蛇蛻里鉆出來。”
以前,青蛇們都是找個隱蔽的地方褪去蛇蛻,不知這次為什么都聚集在新栽種的茶樹附近。
“喔。”秋云小聲答應(yīng)著,生怕驚擾了沉睡中的青蛇。
“姐,這些茶樹都是什么品種?制出的茶可有白牡丹好喝?”
秋云小心地跨過青蛇的尾巴,走近一株茶樹端詳。
夏青云陪著娘走到樹前,捏住兩片芽葉的葉柄,輕輕一扭,再一提,將它們摘下來放在手心。
“這株茶樹葉子橢圓,葉頭梭尖,芽葉黃綠色,葉毫也比大白茶少許多。它的名字叫做黃旦,也叫黃梭。用它制出的茶,沖泡后湯色金黃,有奇香似桂花,便稱作黃金桂。”
“這名字起得真好,聽著就金貴!”娘像撫摸孩子似的,輕輕摸著黃旦茶樹的枝條。
“那這一棵也是么,不過芽葉的顏色比它要紅些。”秋云指著旁邊的一棵茶樹問道。
“這棵不是黃旦,它叫紅心鐵觀音。它的葉子尖兒都稍稍往一邊歪,略向下垂,因此也有個諢名叫做‘紅芽歪尾桃’。你看,它的芽葉是發(fā)紫紅色的。”
夏青云摘下一片嫩芽,放在手心和黃旦比較。
娘在一旁道:“我看它葉肉肥厚,濃綠光潤,似比那黃旦要皮實(shí)些,指定好侍弄。不過,我猜它的茶葉一定沒有你說的黃金桂那么香。”
“娘,這你可猜錯了。”夏青云笑道。
“紅心鐵觀音天性嬌弱,好喝不好栽。更奇特的是,栽種在不同地方,或是不同時(shí)間摘下,或是制茶手法稍有差異,制出的茶葉香氣都不同呢。”
秋云問道:“那它的香氣是什么樣的?”
夏青云道:“鐵觀音的香氣有很多種,但如論上品,則應(yīng)如蘭花般清幽,而且馥郁持久,韻味悠長。”
“姐,聽你說的,我好想現(xiàn)在就品嘗一下呢!”秋云神往地嘆道。
夏青云笑道:“不只這兩種,那邊還有綠雪芽,水仙,黃芽,正山小種等等,都是極珍稀的茶樹品種。可制出云頂甘露、雪芽銀針、金駿眉等極品好茶。”
夏青云領(lǐng)著娘和妹妹,一株接一株地仔細(xì)查看、分辨、講解。
和風(fēng)煦煦,母女三人走在青翠欲滴的茶樹中間,心中一掃昨日的陰影,滿眼滿心都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此刻的軍帳中,燭光跳動,偶爾爆出一個燭花。
鎮(zhèn)遠(yuǎn)將軍獨(dú)自坐在桌旁,手里摩挲著一支黑色的利箭。
箭頭四面帶棱,箭柄密布著無數(shù)倒刺,單單看上去讓人頭皮發(fā)麻,倘若被它射中要害,不死也得丟掉半條命。
然而,這支箭正是從他身體里拔出來的。
上一次遭人暗算,一箭穿胸,距離他的心臟堪堪只有半寸的距離。
他強(qiáng)撐著最后的力氣,才爬到那個山洞里。若不是遇到她,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魂歸西天了。
鎮(zhèn)遠(yuǎn)將軍撫摸著箭柄,這里,是她的手曾經(jīng)握過的地方。
他喃喃地低語著:“青云,我回來了,我好想你。可是,我最想對你說的話,如今卻不能說,不敢說。”
取過紙筆,他借著搖曳的燭光落筆疾書,筆跡清秀而峻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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