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之時，天地間突然掛起了大風，溫度也因此大降。在距槐里百里之外的雍縣，一處豪奢的院落之中，雖然已經(jīng)月上中天，房屋之中依然是燈火通明。從四周緊布的士卒之間空隙望去，在窗戶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人影正在燈光之下伏案閱讀。

　　“吱呀”房門打開的聲音驚動了房屋之中那人，一陣冷風隨著進入之人灌入房間之中。房間中的那人，感到空氣之中的寒冷，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看見來人，手中放下書卷，笑道：“老邊，從前面回來了，怎么樣了。”

　　那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飲盡，道：“還是一樣，沒有一點的進展，陳倉那里的進攻已經(jīng)停下了，美陽那里守軍也是龜縮不出，攻城也已經(jīng)停了下來，現(xiàn)在是一點進展都沒有。”聲音柔和無比，竟是一名柔弱無比的書生模樣的人兒。

　　“伯玉和文侯那里已經(jīng)有些不耐了，他們已經(jīng)提議要攻打隴西等地了，我現(xiàn)在就是回來和文約你商議一下。”看樣子是遇到了麻煩，語氣之中苦惱無比。

　　韓遂厲聲道：“不行，隴西是董胖子的地方，安定是皇甫家的地方。這兩個地方一旦開戰(zhàn)，就是真的和董胖子和皇甫嵩撕破臉了，二人在隴西安定兩地的威望和勢力，老邊你又不是不清楚，更何況二人和西涼境內(nèi)一些豪帥的關(guān)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別的不說，二人真的振臂一揮，軍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人會因此動搖。更不要說兩地之內(nèi)，那些羌人的態(tài)度了。二人真的狠下心來，那就是我們西涼人之間的大火拼了。這消耗的就是我們西涼人的力量，和我們的目的完全不同，老邊是不是忘了我們的目的？”說到最后韓遂的聲音之中也有了一絲冷冽。

　　邊章苦笑了一聲，道：“文約，這事我又怎么會忘記。我們西涼人這些年的生活是什么樣的，我又怎么會忘記。冀城之內(nèi)，刺史府內(nèi)那數(shù)億的錢財，又如何能夠忘記？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這不過是伯玉和文侯二人的意見而已。”

　　“老邊我們是十幾年的朋友了，你也不用騙我。如果你心中沒有這個念頭，你是絕不會對我提出來的。”

　　邊章苦笑一聲，“所有的事，都瞞不過你。不過我覺得二人說的也有些道理。董卓和皇甫嵩和我們不同，他們是朝廷的大臣，就算是心中還有著西涼，在朝廷的壓力之下，他們還會不會顧忌同鄉(xiāng)之誼。我們早晚都是要兵戎相見的，我不認為我們現(xiàn)在就能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時間長了，等朝廷都準備好了，那二人可都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文約你覺的呢。”

　　“如果董卓他們真的不留情面，也就怨不得我了。”韓遂臉上的表情有著一絲的猙獰，“不過北宮他們看來是被之前的勝利沖昏了頭腦，真的以為就憑著他們能夠沖破雒陽，入主中原。也不想想我們都是什么身份，現(xiàn)在攻打三輔已經(jīng)是讓我們兵力有些捉襟見肘了。還妄想攻打中原，他們真的是昏了頭腦。”

　　“現(xiàn)在面對美陽和陳倉，就已經(jīng)讓我們無能為力了。現(xiàn)在董胖子什么都沒有做，僅僅是一個死守，就讓我有了一種末路的感覺了，現(xiàn)在長安城中云集的軍力越來越多。等皇甫義真到達之后，長安的兵力幾乎是我們的兩倍。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能夠到達長安城下的幾率是多少？”

　　韓遂不等邊章開口，接著說道：“入主中原？段將軍和董胖子兩人的遭遇還不能說明問題，我們西涼人在中原士人、豪族的眼中不過是粗鄙之人罷了。現(xiàn)在我們不過是在三輔之地罷了，我們和這里的豪族還有些聯(lián)系，但現(xiàn)在受到阻力，已經(jīng)讓我們向前的阻力大增。先不說我們能不能攻破長安和函谷關(guān)的守衛(wèi)，如果我們真的進入了雒陽，那面對的就是整個天下。”

　　“黃巾道如何，百萬黃巾，最后還不過是一年不到就灰飛煙滅。當時他們聯(lián)系的時候，誰能想到他們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或許我們西涼騎兵比他們更有戰(zhàn)斗力，但我們有他們的聲勢？有他們的人力？有他們的資源……黃巾道沒有做到的事情，我不認為我們能夠做到。”

　　“老邊，我們做的并不是要改朝換代，而是為我們西涼奪得權(quán)利，讓西涼真正成為我們西涼人的西涼，讓西涼不再是那些貪官搜刮錢財?shù)牡胤剑�讓那些蛀蟲從西涼滾開。”

　　邊章沉默的聽著韓遂有些激動的話語，臉上的苦澀越來越濃厚。當韓遂說完之后，邊章道：“這些事情，文約你不用提醒我，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只是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跟伯玉他們說明。”

　　韓遂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這些事情，不用我們?nèi)フf，董胖子會用事實告訴他們，我們真正的目的該是什么。董胖子那人在軍事上，我不如他，北宮他們更不是他的對手。”

　　“董胖子從進入三輔就僅僅出了兩次手，就讓我們現(xiàn)在再無寸進。第一次就是在陳倉留了一千人，讓我們陳倉之下，留下數(shù)千具尸體，卻毫無建樹。美陽之前全軍收縮，讓我們困于美陽城下。現(xiàn)在正如你說的董胖子還沒有真正的出手，董胖子現(xiàn)在屯兵槐里，等到他動手的時候，北宮他們就知道他們心中的那些算盤是多么的可笑。”

　　韓遂眼中的光芒漸漸冷冽，“到時候如果他們真的悔改，也就算了，如果他們還抱著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我這個主帥也不是假的。”

　　邊章臉上露出一陣的苦笑，深吸了一口氣道：“文約，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現(xiàn)在我們還是談?wù)劕F(xiàn)在的局勢好了。現(xiàn)在就這樣和董卓相持也不行，我們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等朝廷大軍到達之后，就真的是陷入苦戰(zhàn)了。”

　　“文約現(xiàn)在我覺得還是想一下，隴西現(xiàn)在究竟要不要打。”邊章拿起一旁的地圖道，“現(xiàn)在連通西涼和三輔之地的通道緊緊有漢陽一郡，漢陽郡地形狹長，現(xiàn)在冀城雖然攻陷，但漢陽并未全部占領(lǐng)，可以說是后路不穩(wěn)。雖然左昌之人，我并不認為會有什么危險，但蓋動仍在，雖然手中兵力不過萬，但如果我們在三輔之地戰(zhàn)敗，其肯定會勸說左昌出兵截斷歸路。到時候我們就被困在三輔之地了。”

　　“文約，我們現(xiàn)在缺少回旋的余地，三輔之地雖說是占領(lǐng)了不小的地方，但陳倉仍在，后路同樣不穩(wěn)。美陽仍在，前路不通。三輔之地，在我看來，如果不能盡快的產(chǎn)生變化，就是一塊死地。到時候朝廷不要說和我們招安我等，怕是第一個想法就是要把我們一網(wǎng)打盡。”

　　“如果能夠取得隴西和武都，等于整個隴右在我們手中，不僅道路暢通，而且隴右之地，地勢高聳可俯視整個三輔之地，易守難攻。即便是今次失敗，也可為下次進攻進行準備。隗囂當年占據(jù)隴右，以此為基，與漢相爭。文約以為如何。”邊章抬頭看著韓遂，眼中充滿了希冀。

　　韓遂看著桌面上的地圖，臉上的神色變化不停，邊章說的也有道理，先下手為強，這道理韓遂還是明白。韓遂自然知道把希望寄托在董卓和皇甫嵩同為西涼人的身上，是有些自欺欺人。二人或許都還記得自己的出生，從董卓在上任之后的一系列動作就可以看出。但他們都是朝廷官員，還要受朝廷調(diào)度，一旦朝廷下旨進攻，二人也只有進攻一途。

　　無論如何，就算是不進攻隴西，兩軍交戰(zhàn)也是避免不了的。但提前發(fā)難可能造成的后果，讓韓遂也有些躊躇不定。董卓在隴西的威望和隴西羌人的態(tài)度自然是一方面。還有就是隴西能不能順利的拿下？韓遂已經(jīng)知道，在董卓離開之后，隴西就已經(jīng)全郡戒嚴，到處都在征發(fā)士卒。隴西之地本來就是易守難攻，而且又有董卓的女婿牛輔坐鎮(zhèn)，牛輔是難得一見的將才，韓遂也沒有把握能夠在牛輔的守衛(wèi)之下一口氣拿下隴西。如果不成，那西涼軍就要面對兩線作戰(zhàn)，對現(xiàn)在兵力已經(jīng)有些捉襟見肘的西涼軍來說，那種情況是致命的。這才是韓遂躊躇的主要原因。

　　房間之中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只有油燈不時發(fā)出的“蓽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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