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兔子與松鼠
《云笈七簽》卷二八引《云臺治中錄》:“施存,魯人。夫子弟子,學大丹道……常懸一壺如五升器大,變化為天地,中有日月,如世間,夜宿其內,自號‘壺天’,人謂曰‘壺公’。”
這段記錄我們可以認為是道家最早的微縮空間技術,中間的主人公便是所謂的“壺公”。關于他的記錄還有不少,甚至在后世的記錄中還說他和呂洞賓、陳摶是好友——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本書是本著記錄的原則來寫的,不代表作者的任何思想。
除此之外,專門記載壺公的傳記《壺公符》中還有一段話:“又嘗與客坐,使至市市鲊,頃刻而還。或一日之間,人見在千里之外者數處。”——這段話里又說到了空間移動技術,或者用一個大家更熟悉的詞就是“瞬移”。
如果說到這里大家還是不熟悉的話,那么我們引入第三個名字:費長房。這位東漢人就是隨壺公學習了醫術與縮地成寸的道法,從此包治百病,馭鬼驅邪。
于是我們就可以看出來了,“壺中天地”、“縮地成寸”、“懸壺濟世”這三個詞的典故都是出自于這位道門練氣士,道門再之后所發展的類似術法全部來源于此。不過坐在車里的一人一狗顯然不會知道,在她倆的認知中,“天朝”這個詞匯幾乎是空白——就算這個“幾乎”也是由于布蕾梅忒這位靈長類殺手而特別加上的。
“布蕾,我們這是被移動到什么地方了?”黑姬愛爾特璐琪·布朗奈斯塔德冷靜的問著從自己的腿上跳起的寵物。
“距離剛才的地方不遠,應該只有幾百米!膘`長類殺手布蕾梅忒·瑪德邇以警戒的神情看著窗外的景色。
此時二人連人帶車被轉移到了一處綠化帶之中,青蔥的綠草配合著郁郁蔥蔥的樹蔭,讓人看起來感到十分賞心悅目——如果沒有那淡黃色的天幕更好。
魏安途和宋舒依然站在車子的前方,與車子的相對距離半點都沒有變。就在剛才,魏安途通過“壺中天”和“地軸禹步”這兩種道術將車子和己方兩人瞬間轉移到了這個綠化帶中,轉移距離只有上百米,但是完全夠用了——綠化帶足以遮蔽靈長類殺手的視線,只要它的視線不看到和黑白兩位騎士交戰之人便足夠了。
“姬君殿下,這兩個家伙就由我去打法好了。”布蕾梅忒抖了抖身體,縱身就要跳出車外。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愛爾特璐琪用著天真無邪的聲音說道,“算了,我還是先坐在車里安靜的替你加油好了!
都要加油了還怎么安靜啊……黑姬殿下你的思考回路真的沒問題嗎?
不過畢竟蘿莉是有特權的,布蕾梅忒徑直沖下了車,將方向轉向了兩“人”,而黑姬則放下了車窗,如她所說的那樣靜靜地觀看。
看到只有大狗沖下了車,魏安途和宋舒不約而同的舒了口氣。如果黑姬也下來了,那么己方就必須再增援了——事實上,剛才魏安途問黑姬要簽名可并不是單存了什么“蘿莉賽高”的想法,在他所會的妖術中還真有那么一項就是通過他人的親筆簽名發動的。
大家都知道,我們一般在簽合同的時候都必須要有親筆簽名——復印件無法律效應——就算你不會寫字也要畫個圈圈。既然法律上可以有效應,那么在神秘系中是否也可以有作用呢?
答案是肯定的,親筆簽名就代表著和你這個人真的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系,在這個世界中,原本只是心理學的測字的原理也多了這一項。如果說普通人的簽名效力較低,那么作為半個真祖的黑姬殿下的親筆簽名可是相當于受到了蓋亞的首肯的!屆時只要黑姬參戰,魏安途便可以直接發動厭祝之術,讓她吃一個大虧。
布蕾梅忒向著兩“人”的方向使勁的嗅了嗅,隨后繼續散發著它的御姐音:“你倆……不是人類?”
魏安途翻了個白眼:“這個可以是!
宋舒微笑著接上:“這個真不是。”
“想不到你們這個組織里面成員還挺復雜的,我在和圣堂教會交手的時候可沒看到這么復雜的種族成分。”布蕾梅忒用爪子刨了刨地,俯下了身子,利齒從嘴邊若隱若現。
。ú惶棉k啊,如果是靈長類的話便可以直接抹殺,但是偏偏對方兩人都不是靈長類,這下可要多費些手腳了。)
在這里順便要說下靈長類的定義,這里的靈長類可不是科學上說的靈長類——如果是科學上說的,那么諸位猴妖、猩猩妖什么的也要小心了——這里的靈長類指的乃是“星球的統治種族”,布蕾梅忒作為蓋亞造物中的最強者,自然應當對星球統治種族有著絕對抹殺這種懲罰權了。
“那是,我們同萌會是因為‘愛’才聚在一起的。只要有愛,沒什么不可能的!蔽喊餐静恢獜哪睦锩隽艘粋大牌子,上面用紅筆大大的寫著“愛X無限大”,隔著一里地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是啊是啊,只要有愛,就算是男孩子也可以的!彼问娴男∧X袋點的跟啄木鳥似的。
“我去你的!”
“用非人類種來對付我,這個想法確實不錯。”布蕾梅忒的口邊噴出了白氣,“但是,我既然能夠護著姬君殿下從死徒的集群中殺出來,就已經說明了我的本事可不止‘靈長類抹殺’這么點……
“汝等……做好覺悟了嗎?”
布蕾梅忒的眼神如同兩柄利劍一般直射入兩人的眼中,魏安途和宋舒原本滿是笑意的臉瞬間僵住了,臉上布滿了白毛汗。
殺意。
布蕾梅忒所傳達的只有殺意。
雖然曾經聽行苦大師說過,有人僅憑殺意就能震懾對方,不戰而屈人之兵——但是這個說法對于兩人來說無異于是個笑話。就算殺意足夠,兩人可是地仙之軀,何來足夠的實力震懾二人?
作為靈長類殺手的布蕾梅忒,所抹殺的人早都不知幾許,實力更是在二人之上。就在剛才,它用殺意徹徹底底的震懾了兩人,兩人一瞬間全身上下都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半分也動彈不得。
有傳說人在壽數快到時,會有一瞬間依次回想起自己從小到大的每一點事情。魏安途和宋舒的年齡均在兩千以上,挨個想起來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埋藏在心中最深的記憶。
……
……
在魏安途的腦海中浮現的乃是一片青山綠水,還有站在櫻花樹下的她。
那是當年,師兄由于馭鬼鞭被盜,萬鬼噬身而亡。為了追殺元兇,魏安途發揮自己作為一只兔子的最大特長,萬里追殺那只妖鬼,最后追到了那個東方的島國上。
人在全心全意想著什么的時候,就算有其他事情也顧不得了。當自己想要返回中原的時候,才發現海上的風浪實在是個大問題,自己的道行暫時還沒辦法安然渡過。于是自己就暫居在了東瀛,替人看病為生,直到……遇見了她。
自己與她的初見是在一個四月,那時八重櫻開的正爛,藍天白云映襯著青青的草,無數飛揚的櫻花瓣散落而下。而她就站在那棵八重櫻下,人面櫻花相映而紅。那個時候的她,是多么的美啊。
然后……然后……
……
……
與魏安途腦中的青山綠水所不同,宋舒的眼中只出現了大漠孤煙,漫天風沙。
“將軍,您今天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啊。”宋舒穿著一身自己修改過的漢服,小心翼翼的給將軍倒上了酒。
只有這個人才能讓身為妖族的宋舒甘心舍身相隨。在將軍被貶為庶人后,宋舒毫不猶豫的辭去了官職,跟著將軍回到了隴西。在那之后,又追隨著將軍到了右北平,然后又跟著將軍出塞殺敵。雖然最后幾乎全軍覆沒,宋舒當時身上也連傷十余處,但是宋舒絕不后悔。
“小宋啊。”將軍平時不善于言辭,今天卻好像話很多,很高興的樣子,“天子終于,嗯,答應讓我出征了。”
“啊?”當今天子愛用年輕人,宋舒心里明白得很。將軍都一把年齡了,居然還允許出征?有沒有搞錯!
“小宋,去把我的鎧甲翻出來。你也別穿這身了,換上甲胄!币呀浤赀^半百的將軍猛然起身,儼然還是當年威震塞外的飛將,哪里還有半分老態龍鐘的模樣?
“是!”
……
……
“將軍,他們這太欺負人了!”宋舒拿著剛剛發下的地圖氣急敗壞的說道,“讓我們當右軍就不說了,要我們走的路線如此迂回曲折,繞了不知多少路。等我們到了后,黃花菜都涼了!大將軍這是要吃獨食!”
“小宋,冷靜,冷靜!睂④娨廊皇悄歉逼胶偷哪樱凹热宦愤h了,我們就走快一點。護衛中軍也是很重要的任務,不能因為功勞什么的就忘了我們本來的目的!
“可是將軍……”
“好了好了,只要能打退匈奴,比什么都重要。小宋你先去探路,啊。”
“是……”宋舒心不甘情不愿的說道。
……
……
“將軍,是我害了你……”宋舒用手使勁的捶著地,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由于道路曲折,水草又少,大軍更是因為急行軍而迷了路,等到的時候黃花菜真的都涼了——果然嚙齒類動物的方向感是不值得信賴的。大將軍派人來責問將軍,將軍什么話也不說。
要是說到責任,宋舒這個先鋒官當然位居榜首。但是將軍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諸校尉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
“廣結發與匈奴大小七十余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又徙廣部行回遠,而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余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自剄。廣軍士大夫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而右將軍獨下吏,當死,贖為庶人!妒酚洝だ顚④娏袀鳌
留在史書上的只有這么短短一小段話,甚至連宋舒這個罪魁禍首的名字都沒有記錄,但是宋舒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從那之后,宋舒再也不敢以軍人自居,對過去的事情絕口不提。世間少了一位“先鋒官宋舒”,多了一位“酒館老板宋舒”。
直到今天。
宋舒的心臟一下被攥緊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將軍自刎的時候。將軍的鮮血全都灑在了地下,宋舒驚惶的想要捂住將軍的傷口,將血送回去,但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我寧愿那血是我自己的!流多少也沒關系!
為什么?
為什么?
讓我死了不就得了嗎?為什么將軍你要死?
“活下去!边@是誰在說話?為什么這個聲音聽起來好耳熟?
“活下去!甭曇粼谒问娴亩呌l的清晰,那個發聲的身影也越來越明確。
“將軍……”宋舒猛然拔出了背上的戰刀,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中流下。
“數與虜敵戰,恐亡之!边@才是將軍應有的死法。將軍要我活下去,我會一直好好活著,直到將生命燃盡的那一天——就像那個膽小的國主說的那樣:“他跟敵人死打硬拼,我怕他遲早會陣亡。”
“我乃大漢飛將帳下,三十六路快馬第一,宋舒是也!”宋舒對著面前那個強大到足以令人恐懼的敵人高聲喊道。在他看來,那不過是一團空氣而已,自己最強大的敵人根本不是它。
是自己。
時隔千載,宋舒終于再次鼓起勇氣,響亮的報出了自己的名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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