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章 十八軍之恥
蒲英情急之下,出口的也是山東腔——雖然不夠標(biāo)準(zhǔn),但也有幾分相似。
那老者立刻轉(zhuǎn)過了頭,神情有幾分驚喜,“你是山東人?”
但他很快又皺眉搖頭道:“不對,你的口音不地道。”
蒲英再走上前幾步,微笑道:“對,我不是山東人。我是剛從中國來這兒的,聽到您說家鄉(xiāng)話,覺得特別親切,所以……”
“家鄉(xiāng)?”老者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他的那些隨從們,卻一聽到蒲英自稱是從中國來的,就立刻舉起了槍,槍口齊刷刷地指向了蒲英。
其中一人還大喝一聲:“你站住!把手舉起來!”
蒲英嚇了一跳,本能地站住不動,卻不肯舉起手來,只是將雙手?jǐn)傞_,表示自己手中沒有武器。
才仁本來還落在后面,見狀立刻奔過來,擋在蒲英面前,氣憤地說:“你們干什么?怎么隨便拿槍指著人?快放下槍!”
對面的人卻不為他的話所動,而那位疑似山東人的老者也沒有發(fā)話,只是用銳利的眼神鎖定著蒲英,臉上毫無表情,似乎正在沉思。
蒲英努力忽視那七八支長槍的存在,眼睛誠懇地注視著老者,平靜地說:“老先生,我不是壞人!就是身在異鄉(xiāng),特別想找人用中國話聊聊天。我來達蘭薩拉一周多了,一直沒人能陪我說中國話,實在是太悶了。所以剛才聽到您會說山東話,才冒昧地上前打擾。如果我剛才冒犯了您,請您不要在意。”
老者催馬緩緩地走近,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蒲英,“你,來達蘭薩拉,做什么?”
他的聲音渾厚得如有質(zhì)感,蒲英隱隱感覺有無形的壓力兜頭而下。
面對壓力,她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的頭昂起。眼睛毫不示弱地迎向?qū)Ψ剑槐安豢旱卣f道:“這是個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哦……”老者似乎對她的秘密也并不太在意,很快又問道:“你說你想和我聊天?那你想聊些什么?”
蒲英覺得這老者的眼神太銳利了,而且戒心很重的樣子,似乎任何人都別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謊。
她放慢了語速,故作輕松地說:“就是聊聊家常唄。比如,我想問您多大年紀(jì)了?還有,您的家鄉(xiāng)是山東哪里的?家里還有沒有人……”
這些話都很尋常,但那老者聽著聽著。眉頭之間卻漸漸皺起了個川字。
蒲英正在暗自思索自己是哪里說錯了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小溪對岸的小隊長和手下兩個藏族士兵聞聲過來了。
“長官好!”
小隊長洪亮的問候聲,卻讓蒲英大吃一驚。
回頭一看,那兩名特種部隊的士兵挺胸抬頭,正向那位神秘的老者敬著最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蒲英更加好奇了——因為她看小隊長向江央多吉請示匯報的時候。都沒有這么正規(guī)地敬過禮。
老者瞅了瞅這兩個身穿便裝的年輕人,似乎也有點疑惑,“你們是……?”
“報告洛桑準(zhǔn)將,我們是第22部隊的。”小隊長回答。
“哪個防區(qū)的?”
“第四區(qū)56連。”
這個被叫做“洛桑準(zhǔn)將”的老人想了想,又問:“那你們怎么會認(rèn)得我?”
“十年前,我在恰克拉塔總部訓(xùn)練中心受訓(xùn),畢業(yè)典禮的時候您受邀參加了閱兵。”小隊長回答的時候,臉上還洋溢著自豪,似乎以接受洛桑老人的檢閱為榮。
“噢。想起來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參加教導(dǎo)隊軍官培訓(xùn)班的畢業(yè)典禮了。那——你不在駐地,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我現(xiàn)在接受安全部長官甲日.江央多吉的指揮,奉他的命令來‘保護’這個女子。”小隊長指著蒲英說。
蒲英已經(jīng)從他們的對話中,隱約猜出了洛桑的身份。
知道他不是好人。她的心態(tài)頓時變了,此刻也一言不發(fā),只是用復(fù)雜的眼神打量著洛桑。
“保護?”洛桑側(cè)頭看看蒲英,眼神中閃過些許好奇,“她?有什么特別嗎?”
“這……報告準(zhǔn)將大人,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甲日長官說過,她來自中國西藏,知曉一個重要秘密,必須寸步不離地看著她。”
“秘密?”
洛桑似乎對今天第二次聽到的這個詞發(fā)生興趣了。
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們收起槍,然后下馬走到蒲英面前,微微一笑:“姑娘,你現(xiàn)在還想和我聊聊嗎?”
蒲英沒有立刻回答,低著頭緊抿著唇,半響才說:“想。”
“那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洛桑隨意地坐在草地上,蒲英和才仁也跟著坐在他對面。
他的隨從們立刻呈包圍的態(tài)勢,將三個人圍在中間,還有意無意地將小隊長二人給擋在了外面。顯然,就算這兩人曾是洛桑的下屬,他們也不放心。
小隊長倒是識相地拉著手下退到了幾米之外,反正他也不擔(dān)心蒲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插翅飛了。
洛桑坐定后,開口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蒲英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你叫我央金好了。”
洛桑皺皺眉,不明白她的態(tài)度為何突然變得冷淡了。
他看了看周圍,揮揮手,“你們,都退到二十米之外,不要打擾我和小姑娘聊天。”
之前發(fā)話呵斥蒲英的那名侍衛(wèi),彎下腰小聲地說:“長官,她是中國來的……”
“怕什么?你看她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能對我有什么威脅?”洛桑有些不耐煩。
但他的侍衛(wèi)長還是很盡責(zé)地說:“長官,還是小心一點。”
蒲英突然開口說道:“你要小心什么?刺客嗎?”
才仁明顯聽出了她的口氣有些諷刺,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洛桑倒是不在意地說:“是啊,他們怕我的仇家來刺殺我。”
“這個仇家是……中國人?”蒲英的面色平靜,但是看向洛桑的眼神卻隱含寒光。
洛桑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卻不解為何一個文弱小姑娘的目光中會出現(xiàn)殺氣——作為一名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他的感覺并沒有退化。
于是,他本來輕松的坐姿立刻變得張力十足,就像是叢林里的野獸。在遇到天敵時一下子全身繃緊,擺出了防御的姿態(tài)。
兩人之間奇怪的氣場,讓周圍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蒲英最先反應(yīng)過來,立刻低下了頭,暗自責(zé)備自己太不冷靜了——現(xiàn)在可不是清算這個洛桑的好時機。
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莽撞,她拔出腰間插著的藏刀,倒轉(zhuǎn)刀柄遞給洛桑,“我身上就這把武器,不信可以讓你的手下搜查!”
洛桑老辣的眼神迅速掃過她的全身——以她單薄的衣裙,不難看出身上絕對沒有藏有長武器。
他呵呵一笑。身上的氣勢也隨之散去。隨意地接過蒲英的藏刀。“唰”地一下拔出了閃著金屬寒光的短刃,翻轉(zhuǎn)了幾下,并試了試刀刃。
然后,他將藏刀在侍衛(wèi)長面前晃了晃。“這刀鞘,挺漂亮!”
言下之意,這刀是裝飾用的,鋒利度不足以斃命。
侍衛(wèi)長嘿嘿地尷尬一笑。
“行了,你們下去吧。”洛桑的這次發(fā)話,終于沒有人再敢反對了。
閑雜人等都走開后,洛桑和蒲英卻誰都沒說話,才仁完全搞不清狀況,也就沒有說話。
終于。洛桑忍不住了。他一邊把玩著手里的藏刀,一邊問道:“你這個姑娘,還真是奇怪!剛才還說要和我聊天,這會兒卻又不說話了!”
蒲英此時已經(jīng)決定暫將心中的觀感收起,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打探一些事情。
她故意撅著嘴說道:“還不是你的手下。太讓人不舒服了。”
“哦,看來還是我不好,沒管好他們。那我跟你也道個歉。”洛桑現(xiàn)在真的對蒲英有些好奇,態(tài)度也就非常好。
“算了,他們是他們,你是你,我們還是聊我們的吧。”蒲英也見好就收地說道:“我還是想問一下,你是山東人嗎?”
洛桑一臉感概地說:“這么多年了,鄉(xiāng)音還是改不了,我當(dāng)然是山東人了——山東萊陽,聽說過嗎?”
“當(dāng)然,萊陽梨很出名的。”
“你吃過?”洛桑的談興明顯更高了,身子都向著蒲英這邊前傾了過來。
“吃過,挺好吃的。”
“那你去過萊陽沒?”
“沒有。”
“哎,你是知不道,萊陽美啊,每到春天,屋前屋后,路邊田間,到處都是一樹一樹盛開的梨花,堆得跟白雪一樣,美得好像仙境……我這輩子再沒見過比萊陽的春天更美的風(fēng)光!”
洛桑滿臉都充滿了對往事美景的回憶,讓才仁都有些感動了。
蒲英卻突然打斷了他的回憶,“那我能知道,你原來的漢名叫什么?又為什么會改名叫洛桑嗎?”
洛桑的笑容頓時變得苦澀,半響才說:“我娶了個藏族女人,就改了名字。”
“那你原來的名字能告訴我嗎?”
“你為什么想知道?”
“因為我覺得只有父母給自己起的名字,才是真正的名字。”
“那你呢?你真叫央金?”洛桑反擊道。
“央金是化名,我的本名是蒲英。你看我都說了,你又有什么不能說的?”蒲英的態(tài)度似乎很隨意,心里卻很在意洛桑的真名。
終于,洛桑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的本名叫江國梁,江水的江,國家的國,大梁的梁。”
果然是他!
“國家棟梁,好名字啊!”蒲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將這話平靜地說了出來。
“嗨,別提了,都過去的事了。”洛桑似乎不愿意提起舊事,又指著才仁問:“你和他,肯定是一對了?還沒結(jié)婚吧?”
“你怎么看出來的?”蒲英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
“呵呵,”洛桑爽朗地一笑,對著蒲英擠了擠眼睛,“你別看我老了,以前也年輕過啊!”
蒲英扯著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老爺子當(dāng)年是不是很風(fēng)流?”
“誰說的?我可是很癡情的……算了,不說這個,聊聊別的吧?”
“好。我剛才聽你們的對話,好像老爺子你是什么準(zhǔn)將?那是怎么回事?”
“哦,這個啊,”洛桑看了看才仁,問:“你不知道嗎?”
才仁搖頭。
洛桑撇撇嘴,似乎對達蘭薩拉居然有年輕藏人不知道他的名頭感到有些不滿。
不過,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曾經(jīng)當(dāng)過第22部隊的副總司令。參加過對巴基斯坦的戰(zhàn)斗。獲得過印度政府的勛章……”
才仁突然失聲叫道:“原來你就是戰(zhàn)神洛桑!”
他其實在英國也聽人說起過這個洛桑,知道他的戰(zhàn)功赫赫,獲得了藏人在印度軍隊所獲得的最高軍銜——準(zhǔn)將,在印度流亡藏人中有戰(zhàn)神的稱號。
只是。他從小只對音樂感興趣,然后也沒有見過洛桑的影像,所以見面半天了還沒聯(lián)想起來。
洛桑見這小子也不是繡花枕頭,還是知曉自己的聲名,這才滿意地笑著點頭稱是。
旁邊的蒲英卻低著頭,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怒火。
狗屁的戰(zhàn)神洛桑!
這個人模狗樣的東西,其實是當(dāng)年駐藏18軍155團的一名青年連長。
在58年西藏叛亂時,他因為和一名西藏的女貴族勾搭在一起。怕事發(fā)后受到軍紀(jì)處分,叛變投奔了“四水六崗衛(wèi)教軍”。
因為他對解放軍的戰(zhàn)術(shù)戰(zhàn)法都很了解,軍事素質(zhì)遠遠高于藏人,所以很受叛匪的重視,并讓其擔(dān)任了衛(wèi)教軍的參謀長。衛(wèi)教軍此后的一切重大戰(zhàn)略決策均出自這個叛徒之手。更令人發(fā)指的是他還親自指揮了一次對155團原戰(zhàn)友的戰(zhàn)斗。
當(dāng)時,700余名叛匪居高臨下,以大批英制“劉易斯”機槍掃射,伏擊第155團三個連的車隊。在一面依山一面傍水的公路上,解放軍車隊難以展開火力,被動挨打,最后犧牲了副團長、營長以下官兵共93人,負(fù)傷35人.成為了藏區(qū)平叛作戰(zhàn)中損失最慘重的一次戰(zhàn)斗。
西藏軍區(qū)曾對叛徒江國梁開出了四萬大洋(民主改革前西藏不流通人民幣,中央派駐人員以使用銀圓為主)的懸賞,但他卻在叛亂失敗后隨同衛(wèi)教軍和**集團撤到了印度尼泊爾,并加入了印藏特種部隊。
改名洛桑的江國梁,又到美國學(xué)習(xí)了現(xiàn)代軍事技術(shù)和戰(zhàn)法,很快就成為了**集團倚重的最重要的軍事人才。他對第22軍的組織、訓(xùn)練和戰(zhàn)術(shù)都起了重大影響,并被印度軍方破格提拔為該部隊的副總司令,并授予準(zhǔn)將軍銜。
作為一名漢人,他在極度排漢**的**集團內(nèi)部可謂是飛黃騰達。但是在國內(nèi)軍界,他卻被視為是英雄的十八軍的一個恥辱。
蒲英的老部隊飛龍師就是十八軍的血統(tǒng),她自然也知道江國梁,只是不知道他的籍貫是山東。另外,距離她看到那段軍史的時間已經(jīng)有點長了,而且這個江國梁已是年過七十、快八十歲的人了,所以她一開始并沒有聯(lián)想起來。
后來聽到小隊長提到第22部隊,再看到他對洛桑的恭敬態(tài)度,她終于想起來了。
她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沖動地上前刺殺他。
她從沒想過要去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但是對于洛桑,她真的曾經(jīng)動過殺機。
每一個中**人見到他,也都會有除之后快的沖動吧!
可是,蒲英還是忍住了。
ps:
【謝謝starmyi的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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