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青冀大決戰(一)
一九四年十月二十三日。館陶城內。
“主公!匈奴人來了,并不代表決戰時機已到。先不說平時不過是一群牧民,稍有天災飯都吃不飽的這些家伙戰力高低的問題。只看呼廚泉前些日子逼死何校尉的行徑,就知道匈奴人跋扈難制。這樣的盟友無法指望他們能出死力!麴義不怕決戰,怕的是手下的兵力不能如臂使指。若是決戰一開,到了關鍵時刻需要匈奴人頂上而匈奴人不遵命行事該怎么辦?”
“夠了!麴將軍,某已經在館陶枯坐了近兩月。汝一再拒絕率兵出戰,汝給吾一個準話,到底何時才能戰!”
“主公!”麴義的火氣也跟著上來了:“匈奴人參戰后,先讓他們去接應兗州人,讓兗州人獲得補給后繞道至魏縣。之后再北上與我軍會和。之后可以讓這些家伙截殺深入我魏郡的青州騎兵。甚至反向突擊進青州境內,襲擊蔣浩然的糧道。但是兩軍決戰,現在是不行的。只要這次能讓蔣浩然退兵,末將能有一年時間訓練新兵,再有兩年的時間積累物資。三年之內,末將定然能攻入青州,為主公一雪前恥!”
“一雪前恥?這廝還真是會說哈啊。”逢紀在旁邊聽到麴義如此不考慮老板心情的蠢話后差點笑出聲來:“麴將軍,汝說得好聽,三年,誰知道三年后天下大勢是什么樣?某確實不通軍事,但某要告訴你的是:我十萬大軍全軍動員,布防在館陶一線,光是館陶縣城附近就是整整八萬人。這一天下來人吃馬嚼的,要耗費多少糧草?十萬大軍在前線,為了給這些士兵轉運糧草,又要征發多少民夫?這些民夫又要吃掉多少糧食?這些民夫一天到晚往返前線后方,各地農田又缺乏了多少勞力?現在已經是十月下旬,再有三個多月就是春耕了!”
可以說,逢紀的這些話,深層次的揭示了袁紹為什么兩次敗于蔣通之手后還是急著想決戰的根本原因。
戰國時期,長平之戰。為什么趙王要換掉廉頗改用趙括?趙括頂替廉頗的時候,四十萬趙軍已經頂在前線和秦國對峙了三年!這已經不是什么戰斗、戰役,而是兩個國家拼消耗拼老底的總體戰!總體國力遠不如秦國的趙國已經撐不住了,迫切的想要結束戰爭。而要結束戰爭,就需要趙國在野戰上打敗秦國。而廉頗這員老將從純粹軍事的角度出發認為這是做不到的,所以始終拒絕出戰。這才有了趙王換將的心思——秦國的反間計什么的,只是起催化作用。起決定作用的,還是趙王自己和趙國已經空空如也的國庫!
袁紹手里只有兩個半郡國,治下人口大約一百五十余萬。加上高干并州的三十余萬,一共不過一百八十萬。和蔣通比起來,手握十一個郡國的蔣通治下人口數已經接近三百萬,而且蔣通的青州已經經過了多年的積累。物資兵源極大的充沛。青州的政府高效而廉潔,世家大族受到了根本性的抑制。青州的動員力極強,能夠把每一份力量都運轉起來。可以說,青冀兩州的總體實力已經拉開了差距。打總體戰,殘破的冀州是必敗無疑。這才是為什么袁老板想要換掉麴義的根本原因。袁尚和冀州派人士的說辭,只不過是幫助袁紹下了決心而已。若是袁紹自己沒有這個想法,袁尚再怎么能說會道,再帥上一千倍,都是沒有用的。
戰爭,從來都是政治的延續,而政治,又是經濟的集中體現。雖然純粹的職業軍人都很討厭打政治戰爭,也討厭社會經濟等條件來束縛自己的手腳。但是一個軍人不懂政治和經濟,就無法成為優秀的統帥!
如同廉頗一般的職業軍人麴義,打仗從來只從純粹的軍事角度出發,始終不愿意決戰。這已經讓袁紹很不爽了。再加上麴義本人情商過低,根本不懂得如何和上司相處。而豫州派在利用他壓制住冀州派后又對他手里的軍權垂涎欲滴,不住的在袁紹面前添火。到了今日,袁紹終于決定攤牌了!
“麴將軍,若是吾命汝現在帶兵出城,配合兗州軍、匈奴人和青州賊決戰。汝愿行否?”
“主公!”
“不必多言,愿或不愿!”
“不愿!麴義決不能把十萬冀州男兒的性命拿出去虛擲!”
“虛擲?”袁紹聽到麴義又一句冒犯之言,已經麻木得懶得生氣了:“那吾就對不住麴將軍了,請麴將軍交出兵符。吾意已決,將親自統兵,與蔣通小賊決戰!”
“主公!不可!不可啊!蔣浩然經過數次大戰鍛煉,其統兵能力已經遠在主公之上。義面對蔣浩然,也必須戰戰兢兢,今日主公若是親自領兵,我軍必敗!”
“住口!麴義,汝焉敢如此辱我!當真欺吾不敢將汝如何么?”袁紹一拍桌子,從坐席上蹭的一下跳起來,雙目赤紅的對著麴義怒目而視!
終于,終于袁老板爆發了!而終于等到袁老板爆發的豫州派士人們,立即心花怒放的紛紛拔地而起,也面對著麴義怒目而視!
“哈哈哈哈哈~~~某算明白了,都是你們這群小人作祟!哼!某現在真是后悔當初跟隨沮公與、田符皓、張雋乂等人背棄韓文節,讓此人入主冀州啊!可憐大漢第一州,居然最終會敗在原本殘破的青州手里!我麴義,無論當年在南皮城下孤軍扛住趙子龍的突襲,還是昔日在館陶城下力敵青州五將,都已經報了對汝等的恩義……今日,我等恩斷義絕矣!袁本初!汝要兵符,盡管拿去。只是某的先登營一千余人,乃是某從涼州帶來的好男兒,義不會讓他們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還請讓某帶他們離去……啊!”
“哼!”從麴義的后背抽出血淋淋的長劍,看著一臉憤恨滿是不甘的麴義的尸體,淳于瓊長長的出了一口大氣:“匹夫,居然如此亂言,無視主公威儀,真當吾不敢殺汝么!”
惡狠狠的踢了一腳麴義的尸體,淳于瓊轉過身來:“主公,麴義心生叛意,居然想帶領手下親衛離城投敵。屬下因為心系主公安偉,不得已將其斬殺。雖然如此,但屬下在主公府上殺人,驚擾了主公,還請主公治罪!”
哇哦,您看看,人家淳于瓊先生做了事情要求袁老板背書表態,這話說得多漂亮!
終于不用和粗鄙不文的武夫打交道了,還是咱們世家子之間說話有默契:“無妨,仲簡有功無過。”很是爽快的為淳于瓊的行為背書后,袁紹清清嗓子:“通告全軍,麴義匹夫,一昧避戰,經查,此賊原來與青州暗通消息,欲將我冀州數百萬子民賣與青州。幸得元圖等人查明真相,淳于將軍已將其斬殺。現在開始,吾任命淳于仲簡為參軍,高元才為都督,與吾共同領兵。派出信使,聯絡匈奴人和兗州軍,約定日期,與蔣通豎子決戰!”
淳于瓊這邊的袁尚、逢紀、辛評等人是興奮的大聲應諾,而高干和袁熙雖然很是不爽,但還是躬身應命了。等到眾人準備離開大堂,下去安排事情的時候。逢紀站了出來:“主公,諸位請留步!”
“元圖還有何事?”
“主公,可否暫時不要公布麴義的死訊,畢竟剛才麴義那廝說到他手下的一千先登營……”
一九四年十月二十三日,淳于瓊于軍議之上將麴義當場斬殺。袁紹徹底將兵權全部收歸到他本人和豫州派手中。之后按照逢紀的建議,命令袁尚帶領袁家親兵大戟士部隊,趁先登營毫無準備之機,將其全部屠滅!之后袁紹的決戰令隨之向數萬冀州軍傳達。一時之間,整個冀州軍軍心大嘩,士氣劇降!
……
十月二十三日的夜間,青州軍大營,蔣通主帳。
“嗯,這就是袁本初的作戰計劃?嘁,這個白癡,匈奴人和兗州人是他的私兵們?他們憑什么要這么聽話?哎,只是可惜了麹義啊。這樣的良將雖說脾氣差了點,不過我青州的這些大將哪個脾氣就好了呢?真搞不懂袁本初這個白癡在想什么啊!”
“呵呵,這就是主公遠勝袁本初的地方之一了。正因為主公這樣的度量,嘉這樣放蕩無行的淫賊、興霸子義那樣的跳脫漢、漢升那樣傲氣十足的老將……才能在主公麾下盡情施展啊。”
“呵呵,這些就不說了。奉孝,若是某料的不錯的話,館陶城里的豫州人,至少有一個大佬被汝給寢返了吧?麹義被殺,這廝背后也沒少出力吧?”
“一切瞞不過主公。啟稟主公,嘉的密諜處在半年前就已經聯系上了冀州的辛毗辛佐治,哦,不對,應該是他自己主動聯系的嘉。”
“哼,陽翟辛氏,看著袁本初不行了就要開始為家族存續著想,兩兄弟分開押寶了么?”蔣通聽到郭嘉的匯報,很是不屑一顧。世家大族就這鳥樣,假如家里兒子多,在亂世的時候就讓這些兒子分別出仕各家強大的諸侯。到時候不管這些諸侯誰勝誰負,都能夠保證自家家門的延續。這就是世家大族先家后國的典型體現。在漢末三國時代,這一點做得最淋淋盡致的就是瑯邪諸葛家了。諸葛瑾、諸葛亮、諸葛誕,在魏蜀吳三國都當可謂位高權重。但是不幸得很,諸葛瑾、諸葛誕先后被夷滅三族,諸葛亮的兒子和長孫在蜀漢的亡國之戰中先后陣亡。只留下諸葛亮的次孫一脈。但不管怎么說,諸葛家總算是在亂世之中保住了家名。也不枉諸葛家四處押寶了。
以蔣通的性格來講,因為他前世是醫生,他本能的不喜歡“不能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理論。因為醫學是不容許有這種想法的:闌尾炎穿孔了就該開刀。不能有萬一開刀就沒有回頭路的想法。所以一般來說,醫生往往信奉的是: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里,然后看好那只籃子。
也正因為這樣,蔣通特別不爽那些在亂世中將家族子弟分別出仕,到處押寶的行為。這不僅僅是他的醫生思維,更因為他還是一方諸侯。哪個諸侯會爽這種行為啊?
但是沒得辦法,這就是整個社會的潛規則。蔣通現在也無力對抗。他能做的,只能是盡可能的讓自己永遠強大,成為各方家族拼命押寶的首選而已。
“嗯,奉孝,辛毗這種小人,通是極不喜的。但是沒得辦法,未來征伐天下的過程中,通還需要很多這樣的家伙。這辛毗對于那些毫無節操的小人來說,就是千里馬的馬骨啊。這樣吧,跟他回信,讓他寬心。此戰后,我軍定然對辛氏一族秋毫無犯。辛毗本人,戰后至少是一郡太守。”
“喏,嘉這就下去安排。呃,主公,關于即將展開的決戰,您有什么吩咐的么?”
“還有什么好說的?袁本初都把劇本寫好了,我等就老老實實的照著演就是了。”蔣通說到這里目光終于變得鋒利起來:“此戰的關鍵,就是沙亭—五鹿城了。這一次,就讓某好好的陪袁本初玩這最后一次吧。”
一九四年十月二十五日佛曉,蔣通和袁紹的最后決戰終于打響。
首先發動攻擊的,是呼廚泉率領的兩萬匈奴騎兵和袁紹在魏縣、元城部屬的一萬步兵。其攻擊目標,是駐守的沙亭和五鹿城等地的黃忠、周泰、甘寧等人。在匈奴人的攻擊發動后,差不多徹底糧盡的一萬兗州軍也以必死之心,開始從另一面對黃忠等人的部隊展開攻擊。
二十五日上午,館陶城內的袁紹出動七萬步兵,由淳于瓊率領對蔣通在館陶城外的大營進行壓制性攻擊。
同樣是二十五日上午,分布在館陶周圍冀州方剛剛組建的兩萬騎兵,以高干率領的三千并州騎兵為骨干,也開始向著館陶方向集結,并且努力搜索、尋找從魏郡西部回返的太史慈的騎兵部隊。
于是,戰場暫時被分成了三個部分。
沙亭—五鹿城一線,黃忠、甘寧、周泰率領的三千騎兵、六千槍兵被匈奴人、冀州軍、兗州軍四萬人兩面夾擊。
蔣通的大營內,排除掉外派出去的黃忠支隊九千人和太史慈騎兵支隊五千人以及在后方轉運糧草的水軍五千人后。現在實有槍兵一萬四千人,弩兵七千人,騎兵一萬七千人,刀盾兵三千人和工兵五千人。共計四萬六千人。主將蔣通、軍師郭嘉、功曹從事崔琰、鷹揚將軍高順、車騎將軍府記室孫乾等人一起面對六萬冀州步兵和一萬并州步兵共計七萬人的圍攻。
館陶以北,兩萬三千名騎兵在高干的率領下,負責遮蔽戰場的北翼,防備已經被蔣通外派出去的太史慈的進攻。雖說這兩萬三千騎兵里,除了三千并州騎兵以外,其余兩萬冀州騎兵都是菜鳥,但是畢竟太史慈那邊的騎兵以前是為了偷襲冀州人的運糧隊而組建的,人數肯定不會很多。所以在袁紹等人想來,這么整整兩萬三千人,應當是足夠了。
至此,袁本初先生親自指揮的冀州并州匈奴聯軍,整整十三萬三千人,在長達六十里的戰線上,向手里暫時只有六萬人的蔣通方發起了全面進攻!
袁紹的戰略很清楚:集中優勢兵力和善戰部隊,先解決掉青州軍在沙亭——五鹿城一線的支隊。之后對蔣通大營完成合圍。在青州軍沙亭——五鹿城支隊覆滅以前,館陶城內的主力對蔣通的大營進行牽制性攻擊。
同樣的,蔣通的戰略也非常清楚。那就是以兗州軍缺糧為契機,以沙亭——五鹿城一線為磁鐵,吸引敵軍的最能打的軍隊圍攻。然后蔣通趁此機會干掉敵軍館陶城下的數萬步兵。之后和沙亭——五鹿城支隊一起干掉敵軍最有戰斗力的部隊。
這一仗的關鍵就是:沙亭——五鹿城一線的爭奪結果。
十月二十五日,沙亭。
“哐當!”一聲清脆的聲響,緊接著就是一陣破空的呼嘯。又是一枚石彈被投石機高高拋起,然后狠狠的砸在了敵軍的陣列之中。黃忠一只手伏在耳朵上,做出很是認真的側耳傾聽狀。遠遠的,似乎有一陣陣慘叫聲傳來,還夾雜著一陣陣戰馬的嘶鳴。老頭子緩緩的點點頭,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不過這樣的表情并沒有持續多久,老頭子很快把臉一板:“搞快點搞快點,重新架桿、裝彈!”
“啪!”匈奴的右賢王去卑在空中狠狠的甩了一下馬鞭:“這樣下去不行!我大匈奴的勇士都是騎兵,怎么能用騎兵去攻打敵軍堅固的堡壘!你,去給左賢王傳話,攻打堡壘的事情,交給那些冀州的漢人去做。我們去沖擊青州人挖的那兩條壕溝!”
“右賢王,真的要去沖壕溝?那得我們大匈奴的勇士拿多少人去填?”
“啪!”問話的匈奴頭領被去卑狠狠的抽了一馬鞭:“你這個笨蛋,我們進入魏郡差不多兩個月,殺了多少漢人?搶了多少錢糧?這一仗要是袁紹勝了,他還要我們繼續幫他抵抗蔣通,不敢將我們怎么樣。這些東西都是我們的不說,我們大匈奴遲早會趁著中原大亂,取得更高的成就,再一次獨自建國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蔣通勝了,河北四州很快就會統一。我們大匈奴的末日就將來臨!這一戰,由不得我們惜力!再說了,那壕溝不過是漢人在一夜之間挖出來的而已,寬不過一丈,我等的戰馬可以一躍而過!怕個屁!快去向左賢王通報!”
戰場的另一邊,兗州軍軍陣內。
“我兗州的兒郎們,此刻,我軍糧食已盡,若不將青州人的這道防線打破,我等除了餓死就是投降!可是我們是兗州人啊!我們的妻兒父母都還在家中倚門而盼!我們怎能接受餓死或是投降的結局!此戰,諸君要抱定必死之念,死中求活,求得生機!現在,壕溝對面的友軍已經在開始全力攻打沙亭,我軍的目標是,全力向五鹿城進攻!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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