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一時刻,踞幽山千里之外的秦嶺腳下,某座小鎮。
“啊…”捧著粗瓷大碗將面湯一口喝盡,盈兒高興的吁出一口氣。
這是布拉特和盈兒同張烈分手的第四天,兩人好不容易離開秦嶺,才來到這處山腳下的偏僻小鎮。這四天里,若非有布拉特帶路,全無一點野外求生經驗的盈兒恐怕會直接餓死在山里,從未離開過師門的她,幾乎事事都有長輩安排,因此在不知不覺中,她已把布拉特當作了死去師叔的替代。
當踏入小鎮的那一刻,盈兒就忍不住歡呼起來,雖然這四天在山里不缺食物,但吃的盡是半生不熟的野果,讓吃慣熟食的她大感不適。因此一進鎮中,她就拉著布拉特跑入最近一家面館開懷大嚼,全無一點淑女風范。
放下面碗,盈兒這才注意到布拉特面前的那碗面絲毫沒動,不由大奇:“你怎么不吃?我看你在山里就什么都沒吃過。”
布拉特搖了搖頭:“我不吃這個。”
盈兒有些擔心道:“是嫌東西太差嗎?我因為沒什么錢,所以、所以只能用這個感謝你帶我下山,要是你不喜歡…”
布拉特淡淡一笑:“沒關系,你不必在意。”
“哦。”盈兒露出失望之色,她小心翼翼的道:“要不,要不我以后再請你吃好的?”
布拉特正要說話,突然看到伸手掏包的盈兒臉色一變,不由道:“怎么了?”
“糟、糟糕,我根本沒有錢,出來時什么都是師叔給錢。怎么辦?”盈兒惶急的道,大概從沒吃過霸王餐,她已急得淚花打轉。
第一次,布拉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他隨手摸出一個精致的錢夾,從中抽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紳士是不會讓女士付帳的。”
被布拉特逗得破涕轉笑,盈兒不好意思的抹抹眼睛:“謝謝你。”眼睛不經意的落到布拉特的皮夾上,她又是一聲輕呼:“天啊,好多錢!”
布拉特的錢夾里放著厚厚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全是人民幣美元歐元的最大面額,居然沒有一張零錢,讓人懷疑他用錢是不是從來不要找零。從這里也可以看出人類和非人類的區別,至少在金錢的概念上,非人類是比較大路的。
“你需要嗎?”布拉特一把抽出全部鈔票遞給盈兒。
“不不不,我、我只是…”盈兒嚇了一跳,趕緊搖手。
面館內其他顧客卻看得眼都直了,布拉特和盈兒帥哥美女,本就比較惹眼,再加上剛才那一幕,立成整個面館的焦點。要不是布拉特看起來不怎么好欺負,盈兒又攜帶長劍,恐怕早有人沖上來搶錢了。
結帳離開,兩人在無數羨慕嫉妒的目光注視下走出面館。此時正是下午時分,日頭毒辣,直射的陽光將大街照得白晃晃一片,街上行人稀少,倒也免去兩人被圍觀的尷尬。
布拉特和盈兒一前一后走著,兩人都沒說話。因陽光猛烈,布拉特沒有絲毫談話的興趣,盈兒則一直垂著頭默默跟隨,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就這樣走過幾條大街,布拉特突然在一家商店的遮陽蓬下停步,有些失神的盈兒又走了好幾步才驚覺過來,趕緊停下:“有,有什么事嗎?”
“我們就在這里分手吧。”
“啊!?”盈兒輕輕的驚呼一聲:“為什么?”
“我答應帶你下山,現在已經做到了。我還有事要辦,我們就此告別好了,這些錢應該夠你回去。”布拉特說著遞來一疊鈔票。
盈兒卻沒伸手去接,而是顫聲道:“你要去哪兒?”
布拉特皺了皺眉,但還是答道:“回家…算是家吧。拿著!”說著他又把鈔票向盈兒遞了遞。
“那我們以后還會見面么?”鬼使神差的,盈兒突然問道。
這話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其實這三天和布拉特相處,很多時候盈兒根本就忘了對方吸血鬼的身份。在她眼中,這個風度翩翩的英俊男子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未韻世事的少女心中已產生了一絲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
雖然有時盈兒也不斷提醒自己,對方是個吸血鬼,根本不是人,但布拉特無論哪方面都表現得和正常人一樣,漸漸的,盈兒開始不自覺的忽略這個事實。
此時聽他說要分手,不知怎么她心里竟隱隱有些失落。也許是布拉特救過她,又或者她想多了解一下這個和自己所知完全不同的吸血鬼,總之盈兒并不愿就這么和他分開,所以才不由自主說出這樣的話。
話一出口,她立刻霞燒玉頰,手忙腳亂的解釋道:“不不,你別誤會,其實我的意思是…只是,只是說我們以后能不能做朋友…”
“最好是別見面了。”布拉特冷靜的聲音突然將她的慌亂打斷。
“咦?”
“下次見面時,也許我們就是敵人。”
“啊,怎么會?”
“你我所屬不同,如今人族和非人族之爭正處在生死關頭,你和我能共處四天已是不易,所謂朋友更是妄想。下次如果見面,大家必定就是敵對立場,我并不想殺你,因此我們還是不見面的好。”
盈兒愣愣的看著平靜的布拉特,一時說不出話來。剛才布拉特一席話就如冰水當頭澆下,將她心中的熱切淋得蕩然無蹤。她雖單純,卻并不傻,所以她很清楚布拉特的話很正確,剛才想法不過只是一廂情愿罷了。
看著愣神的盈兒,布拉特嘆了口氣:“你們中國有句話,叫身不由己,我們何嘗不是這樣。我只望你能記住那晚所說的話,不要輕易背棄。”
說著他一把將錢塞在盈兒手中,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大步離開。
機械的抓著錢,盈兒目送布拉特的身影轉過街角,一時不由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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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范凌向踞幽山深處走去,作為恐怕是數百年來第一個進入此處的活物,張烈好奇的四處張望。逐漸向里,踞幽山并不像外圍那么荒涼,里層也有參天樹林,流淌清泉,如茵芳草…但無論景致如何,總帶有幽幽鬼氣,一路上別說別的活物,就連鬼魂也看不到一個,空寂已極。
踞幽山最深處是一座云遮霧罩的高聳山峰,這里也是整座踞幽山的最高處。踏上山峰的那一剎,一行人就被彌漫過來的淡淡煙云遮掩。身在其中,只能看到腳前那條羊腸小道,左右遠近景色皆朦朧不清,份外有種迷失天地之間的感覺。
“小心跟著我,兩界峰融匯生死兩界之力,一旦迷失其中,神仙也救不了你。”淡淡丟下這句話,范凌徑直走前,再不管身后張烈。
其實不用他說,張烈也感到藏在這座山峰中的陰陽異力。強烈的生氣與死氣交纏糾錯,將整座山峰的空間切割為無數小塊,一旦踏入其中一處,就會完全迷失在整個支離破碎的空間迷宮中,永世別想再出來。
他腳下這條不起眼的羊腸路,其實是用極大法力作為禁制,強行穿透空間錯層而制造的通路,只有在上面才是安全。難怪毗尸王會盤踞此處幾百年,對鬼魂而言,實在沒有比此處更好的修煉場所了。
亦步亦隨跟著范凌,張烈很快來到山峰腰部。前方有一個巨大的溶洞,讓人驚訝的是,洞口被無數凝結成型的陰氣包裹,就如一層層雜錯而生的騰蔓。還未走到近前,那股足以讓普通人生氣盡喪的陰寒就撲面而來。
暗道一聲好厲害,這樣的所在,其天然而生的異力加上毗尸王的經營,禁制絲毫不比梵蒂岡和浮天城差,難怪各大術派數次進攻都要鎩羽而歸。不過對身為式鬼法術大行家的張烈而言,要進去自然不是問題。
范凌做個請入的手勢,自己則退到一旁,似乎對這洞頗為顧忌。張烈也不管他,深吸口氣大步走入。
哪知一進洞中,所見情景讓張烈不由又是一愣。要是內里陰風慘慘,厲鬼呼號,甚至群魔亂舞恐怕都不會讓他這么吃驚,但映入眼簾的,卻是無處不在的奇形鐘乳以及纏裹其上的奇花異草,盛放的各色鮮花將此處裝點得宛如暮春。
這是一個非常闊大的溶洞,頂端垂下無數形態各異的鐘乳巨石,隱隱散發出五光十色的華彩。青翠的騰蔓與枝葉遍布整個溶洞,為冰冷的巖石裹上一層盎然生機,盛放的各色花朵嬌翠欲滴,清幽香氣撲鼻而來。
一層淡淡的白霧繚繞在空氣之中,這白霧不帶絲毫邪氣,反而充盈著昂然生機,若非剛從兩界峰那可怕的環境中走過來,張烈甚至懷疑自己錯進了南海崖著名的“生人谷”。這溶洞內外對比之強烈,足以讓任何人目瞪口呆。
絲毫不奇怪張烈的驚訝,簡仙低聲解釋道:“這就是兩界峰的‘陽洞’,也就是毗尸王的居所了。兩界峰匯聚生死兩界之力,其中的‘生氣’精華,便全部聚于此洞,而‘死氣’則匯聚于山頂的‘陰洞’。生在下,死在上,生氣托聚死氣,陰陽顛倒,是為神州最為怪異的所在之一,所以毗尸王才會選擇這里。”
“那他怎么會在陽洞中,若要修煉,匯聚死氣精華的陰洞不是更適合鬼魂嗎?”張烈忍不住低聲問道。
簡仙答道:“這個三言兩語解釋不清,不過和毗尸王的修為觀念有關。他認為生死兩道本無間隔,生與死就如鏡的兩面,可以互通,無論要堪破生還是死,都要通達另一面。因此他才會在陽洞中修行,以圖由生入死,開辟鬼魂修練的另一境界。不過反其道而行也無比兇險,我最后一次見他時,整個陽洞也只有毗尸王一人能入,過了這么多年,不知踞幽山有幾個鬼魂能陪他一起修練了。”
難怪范凌送到洞口就不再進入,陽洞中的生氣對鬼魂而言簡直比一氧化碳之于人還要兇險。小蘭已躲到張烈身體最深處,全靠他的妖氣庇護。而簡仙則因吸收了天境書內的異力,已擺脫普通魂體的限制,因此可以自由現身出入。
其實毗尸王的“生死互通”觀點,倒也不甚稀奇。道家修為除了直達天道的正途以外,就有“由道入魔,由魔入道”的另一法門,說穿了也是在修練中另辟蹊徑,以求達到和正途一樣的最終目的。佛家也有頓悟,參禪等不同途徑。
然而一名鬼魂也能有此見識,可就說相當難得了,由此張烈也對毗尸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踏著滿地茵草走到洞中,終于,在轉過一根幾人合抱,一直垂到地面的巨型鐘乳石后,張烈見到了這名占據踞幽山數百年的傳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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