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凰城。

　　山凰子盤坐虛空，清秀的臉上，一條條暗紅色的詭秘紋路彌漫，脖子上，還有手上，都是這些紋路，甚至衣物之下，也都充斥著這樣的詭異紋路。

　　城樓上。

　　慕白席地而坐，神情恍惚地看著這座沒有生氣的死城，不知在想著什么。

　　“你如果出手，他們不會死。”山凰子開口，這時候的他，雙眼血肉模糊，兩道血痕劃過臉頰，詭異無比。

　　似聽到山凰子的話，慕白回過神來，苦澀道：“可是我不能出手，否則，一旦動用艮鼎之力，會讓那些人，發(fā)現(xiàn)這片正在復(fù)蘇的世界，那樣……山界先賢的付出，山界的付出，誓必被掠奪。”

　　說著，慕白凝視山凰子，平靜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離鼎……應(yīng)該就在那座鳳凰山上，對吧。”

　　嗯？！

　　山凰子神色微微一變，正欲開口時，驀地痛哼一聲，他的胸口，竟無聲中出現(xiàn)一道傷口，鋒芒撕裂了衣物，露出了白骨，甚至隱隱若現(xiàn)一顆跳動的心臟。

　　鮮血染紅了衣襟，然后一滴滴墜落。

　　山凰子沒有動用力量愈合傷口，任由鮮血這樣流淌。

　　他‘看著’慕白，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問的，應(yīng)該是那口離鼎既然被你山凰一族封印，至今未曾打開過，我為何會知道，對吧？”

　　“不錯！”

　　“我是猜的。”慕白笑了笑，道：“讓我再猜一猜，你那位從未出現(xiàn)在人前的兄長，想必已經(jīng)死了，對吧。”

　　山凰子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仿佛在懷緬過去，半晌，他回過神，澀聲道：“是的，就在半個月前，兄長自戕于祖池前。”

　　“你們這樣做，值得嗎？”慕白問道，他在問山凰子，又仿佛在問自己，又或者是在問某一個他想到的人。

　　或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問的是誰，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當(dāng)然值得。”山凰子笑道，“先祖涅槃重生，我山凰一脈，正當(dāng)崛起。”

　　“其實，你應(yīng)該猜到了，那所謂的先祖，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位被光王鎮(zhèn)壓的山凰了。”

　　山凰子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我知道。”

　　慕白輕嘆，道：“所謂虎毒不食子……”

　　“無需多言了，我不后悔，兄長也不會后悔，大世將至，我們……沒有時間了。”

　　“是啊，我們，都沒有時間了。”說著，慕白閉上了眼，不再言語。

　　日升月落，三天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咳。”

　　盤坐虛空的山凰子咳血，那頭妖冶的長發(fā)，竟在三日間，盡數(shù)枯白。

　　這時，慕白睜開眼，看著顯出遲暮之態(tài)的山凰子，輕聲道：“想必，浮屠嵬應(yīng)該要破界而出了吧。”

　　“也許吧。”山凰子悵然，道：“此生半，我為山凰一族而活，半，為紫王而活。若有來生，我希望自己是個凡人，為自己而活。聽說，凡間有一種叫做讀書人的人……”

　　山凰子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希望，下一世的我，是個讀書人。”

　　說完，他不再“看向”慕白，所有的心神，都沉入了心底。

　　同時，他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蒼老……

　　***

　　王界。

　　三天后的浮屠嵬睜開了眼，如瀑黑發(fā)在此刻無風(fēng)自動，衣衫獵獵，有鋒芒噴薄，滔天而起。

　　他左手放于腰間，右手虛握，一口虛幻的帶鞘長劍衍化而出，黑色的劍柄，五彩斑斕的劍鞘，十分華麗。

　　浮屠嵬握劍，這時候的他渾身流溢的鋒芒盡數(shù)內(nèi)斂，甚至暗紅色的眸子也在這時候恢復(fù)正常。

　　天地轟鳴，那股壓抑的氣息越發(fā)可怖，簡直讓人絕望。

　　浮屠嵬保持這樣的動作，足足過了一個時辰，他才抬頭，看向仿佛要塌下來的天穹，神色淡然。

　　“如果這樣還破不開此方界，那就罷了，待你命隕，再前行！”

　　浮屠嵬道，他的聲音很輕，可是他知道那個人一定可以聽到，因為在這里，他是主宰，他是天。

　　下一刻，浮屠嵬動手了。

　　他拔劍！

　　“哧吟——”

　　劍吟沖霄，清越，且近乎尖銳的劍鳴響徹整座王界，一道白芒剎那之間出現(xiàn)在天地間每一個角落，什么都看不到了。

　　當(dāng)白芒散去，浮屠嵬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只留下一方殘破的天地，一座，只剩下一縷生氣的世界。

　　***

　　山凰城。

　　慕白驚起，因為他看到一縷縷鋒銳無比的白色劍芒，至山凰子體內(nèi)迸發(fā)而出，那些劍道鋒芒是何等的犀利，竟在瞬間斬碎了山凰子身周十里虛空！

　　慕白神色大變，疾速倒退，這些劍芒無匹，若不動用艮鼎，他不敵。

　　當(dāng)鋒芒漸漸消彌，露出八方上下十里殘破的空間，山凰子亦肉身殘破，此刻的他只剩下皮包骨，生機(jī)黯淡，就快要死了。

　　在他身前，有一道略顯消瘦的身影負(fù)手而立，赫然是陷入王界的浮屠嵬，他……破界而出！

　　慕白飛到近前，便聽到一聲喃喃：“這是什么劍。”

　　“帝劍，驚鴻！”浮屠嵬道。

　　帝劍！

　　山凰子身形微震，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而且，也永遠(yuǎn)說不出了。

　　因為，他已身死。

　　慕白沉默，但內(nèi)心依然狂瀾，很不平靜。

　　他越發(fā)看不透浮屠嵬了，連帝劍都掌握。

　　驀地，他神色微變，想起了一件事，那是關(guān)于法圣秘界失蹤的事，也是關(guān)于那場最后的試煉的事。

　　“韓山嵬，浮屠嵬……早該想到的。”慕白心中暗道。

　　“走吧。”浮屠嵬看了一眼慕白，道。

　　“喔，好的。”

　　慕白微微一怔，跟著浮屠嵬掠空而去，身下，是所有連殘魂都不剩的人，那種堪稱禁忌手段的詛咒……

　　王界燃燒的不止是山凰子的生命，還有這五十萬人族！

　　轟隆！

　　一聲巨響，整座城池崩塌，將所有的人都埋葬。

　　疾速遠(yuǎn)去。

　　驀地，飛行的慕白神色微變。

　　他想起了，為什么浮屠嵬沒有動用虛空玄奧趕路。

　　他抬頭看向浮屠嵬的背影，正要開口詢問時，慕白神色大變。

　　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道高大的背影，衣衫獵獵作響，長袖隨風(fēng)擺動。

　　可是，

　　他的右臂，那只衣袖，空空蕩蕩……

　　他的右臂，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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