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形象一旦被詞語固定下來就會消失了，”波羅說。“也許我不愿意講述威尼斯是害怕失去它。也許，講述別的城市的時候，我已經正點點滴滴失去它。”

　　——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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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一身緇衣的師妃暄，還沒等我想好要說什么，已經被人擠了出去，邪王石之軒搶在了我的面前，對于這種突發狀況我只能忍著，誰讓他們更親一些呢，石之軒和師妃暄就那么面面相對，都沒有開口說話。

　　一個是魔門的邪王，一個是靜齋的仙子，就像很多年前的石之軒和碧秀心一樣，只是這次他們的關系更加復雜了，我不知道石之軒此刻的心情，可我能猜到他一定想著碧秀心。

　　雖然是雙胞胎，石青璇和師妃暄長的并不一樣，石青璇的面容像碧秀心，可氣質卻像石之軒，在清純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堅韌和固執的心，這可能和她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師妃暄容貌像石之軒，不過氣質卻像碧秀心，這應該是靜齋教育的結果，對石之軒而言，面對師妃暄的時候更能引起他對碧秀心的思念。

　　“妃暄。”一向冷傲的石之軒異常艱難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各位施主，此處是佛門清凈之地，恕不接待外客，還請回吧！”師妃暄雙手合十，面容平靜的說道。

　　石之軒愣在了那里，雙手緩緩的握成拳頭，眼神變得更加冰冷了。

　　“你守在這里，就是要勸我們回去么？”我疑問道。

　　“是。”

　　“青璇和清兒如何了？”

　　“施主放心，她們一切安好。”師妃暄垂首應道。

　　“我來就是要接她們離開的，我一定要進去。”我堅持道。

　　“這又是何苦呢？”師妃暄嘆息道，“你們應該知曉，凡是進到靜齋的魔門中人沒有一個能出去的，你們還是離開吧，我會照顧好她們的。”

　　“我知道你在擔心，可若是這次不進去的話，我不會原諒自己的。”我認真的說道。

　　是的，如果這次退縮的話，那我以后該如何面對白老大和清兒，還有如何面對我自己。

　　“此生對我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這里面，天下之大，你讓我到那里去呢？”邪王指著山門后的靜齋，恢復了從容的模樣，對著師妃暄深沉的說道。

　　“他們心意已決，這是命中注定的，就不要再阻攔了。”孫思邈插言道。

　　“既真人如此說，那就隨我來吧！”師妃暄淡淡說道。

　　我們跟著師妃暄走進了慈航靜齋，這里位于高聳入云的帝踏峰的頂端，靜齋內樹木蔥郁，清香撲鼻。

　　“什么是命中注定？”在途中，我追問道。

　　“哦，就是你一定要做的事情。”孫思邈簡潔的答道。

　　“那如果我不到慈航靜齋來呢？”我詰問道。

　　“你會不來么？”孫思邈反問道。

　　這是一個很無解的問題，沒錯，所謂命中注定就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我們從山門開始一直經過七道木門，在走進一道棗紅色的木門后，一個寬闊的廣場出現在面前，還未進入就能聽到誦經的聲音在回蕩，廣場后面是一座大殿，廣場上有人在誦經，有人在練劍，有人在打掃，其中有老尼，有幼童，看起來很和諧。

　　十幾年前，師妃暄就是在這里開始她的啟蒙教育，十幾年后，這些孩子里也會出現另外一個靜齋仙子，從這里走出去，開始屬于她的那段傳奇，這也算是一種輪回。

　　穿過廣場，來到慈航大殿內，一身黑色緇衣的梵清惠正微笑著在那里等著，似乎早就預料到我們的到來，這是一個平常的傍晚，夕陽斜照到大殿的一角，殿內的佛像面露笑容，一如千年前的模樣。

　　“諸位施主遠道而來，貧尼備下清茶一杯，聊表心意。”梵清惠客氣道。

　　“梵齋主，不要假惺惺了。”祝玉妍冷冷道，“靜齋的茶本尊可不敢喝。”

　　“陰后說笑了。”梵清惠坦然道，“靜齋有自己的茶園，這茶是今年剛采的新茶，或許是沾染了佛法的緣故，雖沒有江南的茶香，卻可以安神清心，化解戾氣。”

　　“梵清惠，我們今日不是來品茶的，還是說說你的條件吧。”石之軒沉聲道。

　　“好，諸位請隨貧尼來。”

　　梵清惠帶著我們離開大殿，朝著靜齋深處走去，后山的規模比前面還要大，樹叢間有不少的建筑，有尼姑在其中穿行著，看這個規模，慈航靜齋至少生活著數百個尼姑。

　　迎面一個面目嬌美的女尼走了過來，和我們交錯之時，她站到路邊，低頭向梵清惠施禮，這應該是靜齋的慣例，尼姑都要向齋主行禮，即便是在眾生平等的寺廟內，也有著很多的世俗規矩。

　　讓我矚目的不是這女尼的美貌，也不是她的行禮，而是她長的實在是太像一個人了。

　　“這是……”我疑惑道。

　　“是靜心，她是師傅前幾日從長安帶回來的。”一直不言語的師妃暄解釋道，“你或許認得，就是從前洛陽的董淑妮。”

　　沒錯，就是董淑妮，在太極殿外觀禮臺上消失不見的董淑妮，沒想到竟然被梵清惠帶回了靜齋，看樣子已經剃度出家了，說實話，如果她留在長安的話只會是死路一條，李世民不會放過她的。

　　這次偶然的相遇并沒有阻止我們的腳步，我們跟隨梵清惠來到后山一處廣闊的茶園，這里茶香濃郁，環境優美，茶園中間有塊高達四丈的巨巖，巨巖下有個以鐵門封鎖的石窟，而我們就站在石窟之外。

　　“師傅，這里如何使得？”師妃暄阻攔道，“這里是圣地啊！”

　　“妃暄，為師自有安排。”梵清惠平靜道，“這就是貧尼的條件，只要你們能夠通過死關的考驗，就可以帶走你們想帶走的人。”

　　死關！

　　我們來的時候就知道這不是會一次公平的戰斗，我們無法帶兵來攻打慈航靜齋，也不能帶著圣門的人圍攻它，那會演變成一場武林大混戰的，所以只能到這里來進行決斗，以勝負論輸贏，只是沒想到梵清惠竟然出了這樣一個題目。

　　“傳聞數千年來慈航靜齋只有地尼一人參透死關，達成大圓滿的境地，而《慈航劍典》內所謂的死關乃是不死不悟，是佛家的坐化，你是想讓我們都死在里面么？”石之軒陰沉的說道。

　　石之軒知道《慈航劍典》并不奇怪，因為他曾經和碧秀心有過親密的關系，就像我也了解靜齋的武功一樣。

　　天下的武學其實是殊途同歸的，目前武林中所流傳的四大奇書，《長生訣》、《戰神圖錄》、《慈航劍典》和《天魔策》最終目的都是追求天道，所謂的天道并不僅僅是長生不老，而是一種突破，一種對天人之道的領悟，這要比宗師級的自然之道更高一層，自然之道是和自然融為一體，講究的是和諧共生，天人之道是和上天抗衡，講究的是逆天而行。

　　以前我和師妃暄研究過《道心種魔大法》，也對《慈航劍典》有一些了解，《慈航劍典》的終極形態是肉身成佛，灰飛煙滅，所以石之軒才說什么“不死不悟”，而《道心種魔大法》則是破碎虛空，白日飛升，脫離這個空間，穿越到另一個次元空間，按照我的理解就是使用自身能量打開一個時空通道。

　　它們的區別是《慈航劍典》是用毀滅自身的方式來打開通道，使用者看到通道的同時自身也毀滅了，就像是自爆一樣，當然在自爆的時候那條通道是開著的，很多高僧坐化的時候都露出笑容，那是他們看到了一條通往極樂世界的道路，而《道心種魔大法》則是在開啟通道的一瞬間，靈魂穿越了，一般而言都是穿越到更高層次的空間，比如從低武世界穿越到高武世界，或者從高武世界穿越到玄幻世界。

　　一個死，一個生，雖然都達到了大圓滿的境界，可待遇是截然不同的，不過那些佛教徒具有犧牲精神，覺得能夠肉身成佛已經很偉大了。

　　“邪王果然是佛法精深，見多識廣！”梵清惠諷刺道，“這里本是我靜齋弟子的試煉之地，只要達到‘劍心通明’的弟子都有資格進入此地，這里也是靜齋地尼祖師和天僧創出《慈航劍典》的所在，乃我靜齋的圣地，只要你們能夠安然出來就算通過考驗，未必要參破死關。”

　　試煉之地？

　　說得輕巧，看著師妃暄憂慮的面容就知道這個石窟絕沒有那么簡單，肯定是一個陷阱。

　　“以前那些來到靜齋的圣門前輩也是進入此處么？”我探問道。

　　“沒錯，里面有全套的《慈航劍典》，是靜齋武學的精髓所在，那些魔頭們想要找到靜齋武學的破綻，這里是最好的去處。”梵清惠指著石窟，承認道，“只可惜能夠闖進去的不多，能夠出來的更是沒有。”

　　這是擺明了欺負我們，把利害都說清楚了，可我們就是無可奈何，我轉頭看了看孫思邈，這個可能知道未來的家伙，他卻在閉目沉思，神游天外。

　　記得寧道奇曾經說過慈航靜齋內是沒有劍典的，寧道奇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個從慈航靜齋內走出來的高手，雖然他吐血了，難道他是從這石窟里走出來的么？

　　再結合碧秀心的指點，那么這石窟內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可能藏著一個遠古的守護兇獸，我們進去就會成為怪獸的食物，不過即便他告訴我里面真的有一頭食人妖獸，我想我也會進去的，這無關于勇敢，而是沒有選擇。

　　“好吧，我們進去，如果能從這里出來的話，希望齋主不要食言。”我指著師妃暄，淡淡的說道，“我想把她也帶走。”

　　“只要妃暄愿意離開，貧尼絕不阻攔。”梵清惠自信滿滿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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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二十年后，楊虛彥和董淑妮之女楊夢霓，離開靜齋，以靜齋傳人的身份行走江湖，當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她的對手是陰癸派的天后武約，也就是她姑姑楊綰綰的得意弟子。

　　正邪之間，愛恨糾纏，當她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又將如何選擇？

　　在新宋王朝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里，這些年輕人用血與淚，愛與恨書寫著各自的傳奇。

　　【注二】端午節快樂。

　　【注三】敬請期待最后一章《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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