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之上，一艘大船順流而下。

　　黃昏時分，斜陽映照，水天之間，恍如一線。

　　我提了桶水，準備去打掃甲板，領(lǐng)頭的老花迎面走了過來。

　　“小四呀，歇會！等會船要靠岸，你和大伙一塊去呵呵吧！”老花拍拍我的肩膀，關(guān)心的說道。

　　“俺，俺沒銀子！”我有些不好意思。

　　老花就是三天前把我招上船的管事的，北方漢子，人挺仗義，手底下的兄弟很服他。

　　老花他們是船上普通的水手，而我只能算是給水手打雜的。

　　在九江的時候他們有個兄弟不小心上岸去城里逛逛，結(jié)果被鐵騎會給誤殺了。

　　這是艘商船，船上裝的啥我不知道，只是他們看得挺嚴，頭等艙那塊有人把守，據(jù)說艙里面住著的人身份很尊貴。

　　我懶得去打探其中的的玄機，老花他們都懂得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的道理。

　　這三天時間過的很快，每天就是打掃艙房，搬搬零碎東西。

　　有空的時候看看碧水藍天，偶爾飛過的水鳥，壯麗的日出，美麗的斜陽……

　　我有些喜歡這種平淡如水的日子。

　　雖然這里薪水微薄，工作辛苦，也有對新人的排擠和刁難，不過都是些沒什么心思的漢子，笑罵一場，心無芥蒂！

　　這里簡單明凈！

　　就像在龍頭府的那段時光！

　　什么江湖紛爭天下大勢似乎都成了過眼云煙，沒有了重量。

　　“你呀，大伙都是一塊混的，你要是不混進來以后找個幫手都沒有。咱們跑船的，多數(shù)時候在船上，靠的是大家照應(yīng)，這世道不好，多個人照應(yīng)就多條活命的路子。”老花很感慨的嘮叨著。

　　這讓我想起了白老大，或許經(jīng)過風雨滄桑的都會這么感慨吧！

　　“改天吧！俺把活干完！”我委婉的拒絕道。

　　他們上岸無非是幾個去處，酒館，青樓和賭場。

　　這幾個地方我都不喜歡，我只想享受安靜的時光，靜靜的懷念些什么。

　　至于要懷念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許只是想著呆……

　　“那好，下次一定要去！”老花也不勉強，一笑而過！

　　圓月當空，夜風輕柔。

　　船上安靜了許多，我穿著木鞋，拿著抹布，坐在甲板上，看著天上的月亮，著呆。

　　“錚錚錚錚！”

　　一陣琴音傳來，打破寧靜的夜色，那音符在水面上翩然起舞，飄進我的耳朵里。

　　輕柔的像情人的眼淚，緩慢的、低沉的、憂郁的……

　　思鄉(xiāng)！

　　我恍若穿過時空的隔閡，看到家鄉(xiāng)的小路，母親的容顏，我奔跑著，一直在奔跑著，想趕上時光倒退的速度……

　　時光倒轉(zhuǎn)的太快，我跟不上，眼睜睜的看著一切漸漸模糊……

　　“咚！”

　　弦斷！

　　我不覺淚流滿面！

　　不多時，只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你懂音律？”身后一女子聲音問道。

　　“略懂！”

　　我沒有回頭。

　　其實我很想感謝這個彈琴的女子，只是不愿讓她看到我臉上未曾擦拭的淚水。

　　“我看今晚月色很好，忍不住彈奏一曲，不成想琴弦斷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就出來尋訪，看看是否遇到了知音。”女子自顧自的說著，“請問先生大名？”

　　“李四！”

　　“呵呵，真是個好名字。”身后女子嬌笑道，“我有個朋友也是這么稱呼自己的。不知先生在此處是……”

　　“船上打雜的水手！”

　　身后一陣沉默。

　　看我的樣子就知道是干啥的，剛才光顧著呆，還有半個甲板沒有擦完呢。

　　這時遠處一葉扁舟疾速而來，船頭站立一人。

　　到了近處才看清，此人身型高挺筆直勻稱，相貌英俊，頭頂竹笠，一身儒生打扮，顯得他文采風流。

　　月光之下，扁舟之上，只見他手搖折扇，面帶微笑，說不盡的倜儻不群，瀟灑自如。

　　月光下，來人從扁舟上一躍而上，似乎閑庭信步一般的已來到商船之上。

　　“在下冒昧叨擾，只是聞得仙音，喜不自勝，特來尋覓，不知是這位姑娘的雅奏？”那公子模樣的人手握折扇，躬身施禮。

　　“小女子閑來信手彈奏，不覺驚動二位，實在慚愧。”身后女子謙遜道。

　　“若這只是信手而奏，在下敢說姑娘的技藝天下間少有媲美者。”那公子追捧道。

　　雖然我不懂琴藝，不過從剛才能打動我來看，這女子的琴藝是很高的。只是在聽過蜀中竹林里的那女子的簫聲后，我對音的鑒賞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就是比那個好聽的，就是好音。

　　于是就忍不住反駁道。

　　“天下之大，臥虎藏龍。一山還有一山高，音一道，沒有頂峰。”

　　這話雖然空洞，卻是至理。

　　即使是在某一學科集大成者，也不敢說自己已經(jīng)到達巔峰。

　　“閣下是……”來人問道。

　　“船上打雜的水手李四。”我無奈的說道。

　　“哦，請問還有誰有這位姑娘這般的技藝？”那男子客氣的問道。

　　“俺有幸聽到青璇大家的美妙簫音，不比這個差。”我毫不客氣的評價道，“據(jù)說長安城的尚大家也是音高手，當初想去聆聽，卻錯過了，深以為憾！想來盛名之下，相差無幾。”

　　“你說的那兩位的確是妙音，這位姑娘……”

　　“青璇大家自是此中高手，尚大家也是不負盛名。小女子只是一時技癢，請兩位莫再追究。”女子再次謙遜的說道。

　　有道是面子是大家給的，人家都這樣了，再說下去就顯的小氣了。

　　我站起身，轉(zhuǎn)過頭，準備道個歉。

　　“所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姑娘一曲，剪不斷、理還亂的離愁別緒，真是讓人感懷！”我衷心的稱贊道。

　　“詩詞你也懂？”

　　“略懂！”

　　我抬頭看著對面的女子，月光下一襲白衣，臉上蒙著面紗，一雙似秋水的眸子里溢滿驚喜……

　　“小四，干啥呢？甲板打掃完了么？”醉醺醺的老花登上船，不理旁邊的兩人，沖我喊道。

　　“哎，就來！”

　　我提起水桶，拿著抹布，很專業(yè)的把水倒在甲板上，趴在上面擦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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