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九節(jié) 大敗幕府軍
二六九節(jié) 大敗幕府軍
空空的幕府軍的本陣里。伊達政宗端坐在總大將的凳子上,看著對面的仙山沉吟不語。
伊達家重臣片倉重綱坐在伊達政宗身后,臉上一片灰敗。
這兩天,伊達政宗堅決地執(zhí)行著車輪戰(zhàn)戰(zhàn)術。外面的各藩鎮(zhèn)藩兵輪番上去沖擊仙山,死傷慘重,本來士氣就用盡了。剛才薩摩藩、長州藩突然間反戈一擊,立即讓士氣消沉的幕府軍陷入了混亂和懷疑之中。伊達政宗為了湊齊第四波攻勢的人馬,強令加賀藩第二次沖山,結果加賀藩直接離開了戰(zhàn)場。
實際上,這里已經(jīng)不能稱為幕府軍本陣了。加賀藩一撤退后,大名們借口要回藩兵隊列中制止混亂,一個個都離開了本陣回到了自家的軍隊中。除了伊達政宗,本陣里已經(jīng)沒有第二個統(tǒng)兵大將。
本陣外,突然傳來一片鎧甲摩擦的聲音,一個受了輕傷的伊達家武士沖了進來。這個武士肩甲被打掉了,肩膀上一片血肉模糊,顯然是被流彈擦了一下。
“伊達大人,仙山上的南海人發(fā)起了反攻,用大筒猛攻我伊達家兩千名騎鐵。我軍不敵,已經(jīng)往南面退了下去。”
片倉重綱不敢置信地站了起來,大聲吼道。
“我家前面的前橋藩松平家和久保田藩佐竹家呢!”
武士把頭一低,大聲說道,
“南海人把一百門大筒都轉移到了半山,向兵馬密集的山谷一帶轟炸。松平藩一千五百人沖上去,立即就被擊潰了,潰兵全部往東南面潰逃。而久保田藩佐竹家三千人,不但沒有加入進攻,而且直接往東面退兵,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了戰(zhàn)場。”
聽到這個消息,片倉重綱好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惶恐地看了看伊達政宗,直到發(fā)現(xiàn)家督伊達政宗臉上平靜如常,片倉重綱才重新找到了一絲信心。咳嗽了一聲,他大聲喝道,
“不要驚慌,你快去南面,重整潰下去的騎鐵,準備反攻。”
“明白了。”
但那個武士還沒有退下去,又有一個旗令兵跑了進來。
“伊達大人!剛才米澤藩上杉家被對面山上的火炮攻擊后,就直接往東退出了戰(zhàn)場。擔心加賀藩前田家、久保田藩佐竹家、米澤藩上杉家等回到領地后襲擊附近的藩鎮(zhèn),這三家附近的大小藩鎮(zhèn),也撤兵往東面趕回去了。”
“目前戰(zhàn)場上還在繼續(xù)戰(zhàn)斗的,只剩下和德川家有血親的“親藩大名”的三萬多殘兵而已。但這兩天死傷太重了,現(xiàn)在在南海人的火力猛攻下,親藩大名們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片倉重綱無力地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加賀藩前田家,久保田佐竹家,米澤藩上杉家,這幾家人馬都是素來和幕府不和的。以前害怕德川幕府的威勢。他們不得不臣服于德川將軍。但現(xiàn)在,南海人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取得了優(yōu)勢,他們沒有任何理由繼續(xù)為德川家做炮灰。
而其他的藩鎮(zhèn),顯然也不相信德川幕府能夠維護他們的領地權了,都回到了各自的領地去守衛(wèi)領土了。
所謂兵敗如山倒,所謂樹倒獼猴散,德川幕府這種名義上對的統(tǒng)治,是無法承受一場大敗的。
片倉重綱臉上發(fā)白,求救般地看向伊達政宗。
在他的記憶里,這個可怕的家督大人從來不會失敗。每一次伊達家走到困境的時候,伊達政宗都會挺身殺出來,帶領家臣度過難關。把伊達家從一個小家族,變成了米產(chǎn)量超過“百萬石”的強大諸侯。
片倉重綱對形勢已經(jīng)絕望了,唯一支撐他的,就是對家督伊達政宗的信心了。
伊達政宗看著對面的仙山,沒有回答這句話。老人似乎陷入對過去的沉思之中,突然間說道,
“那個佐竹義重,就是那個發(fā)動周圍十幾個勢力聯(lián)合攻打我伊達家的佐竹義重,在人取橋差一點就殺死了我啊。那一年我才十八歲,卻打贏了‘關東之鬼’佐竹義重發(fā)起的聯(lián)軍。那一戰(zhàn)。我心底里其實害怕的很啊。”
片倉重綱愣了愣,詫異地看向伊達政宗,不明白老人怎么在這種時候說起這種話。
“那真是個傻瓜啊,居然敢攻打我。你知道那個傻瓜最后是怎么死的嗎?他六十五歲還要去打獵,下馬時候摔死的。”
似乎是嘲笑著自己的死對頭,伊達政宗大笑起來,接著說道,“舅舅最上義光也是個狡猾的人呢。舅舅之所以把母親嫁到我伊達家,其實是想用計謀奪取我伊達的領地。這一生中,我最防范的就是這個舅舅。雖然表面上,伊達家一直和最上家是盟友,但我這一生,都在和舅舅作戰(zhàn)。”
聽著家督的回憶,片倉重綱漸漸也陷入到過往的記憶中。想起了伊達家在伊達政宗率領下高歌猛進的過去,片倉重綱居然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嘆了口氣,伊達政宗搖頭說道,
“太閣豐臣大人,倒是個仁慈的人啊。當初太閣要求我伊達家臣服,我不答應,結果太閣率領大軍殺到了關東,最后也只是沒收了一小部分我家領地。”
“跟隨太閣渡海出征在朝鮮作戰(zhàn),占領無數(shù)新領土的日子,真是令人懷念啊。倘若太閣殿下能活一百歲,日本會比今天的樣子好多了。”
“可惜太閣殿下始終生不出兒子,所以才被德川家康奪去了天下啊。”
說完這句話,伊達政宗沒有在說。君臣二人,突然間沉默下來。
“就連德川將軍,都已經(jīng)死了。我一生中遇到的那些強敵,已經(jīng)全部死去了。我們的那個時代。也應該結束了。”
伊達政宗站了起來,戴上了自己的半月徽頭盔。
“戰(zhàn)國又要開始了呢!小十郎。”
“這幾十年,我瞞著德川幕府在仙臺打造了一萬把火繩槍。小十郎,你回到仙臺藩后要輔佐我的兒子,擊敗上杉家和佐竹家。以后的伊達藩,應該是一個學習南海人的治國之道,雄霸日本北部的強大藩鎮(zhèn)。”
作為德川幕府的總大將,把仗打成這樣,伊達政宗是必須死的。
無論是作為武士的尊嚴,還是作為伊達家家督的榮譽,都無法承受這樣的慘敗。片倉重綱突然間明白了伊達政宗的想法,眼睛血紅地撲倒在地上,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要學習南海人,一定不要和他們?yōu)閿场!?br />
伊達政宗大步走出了本陣,跨上了他的漆黑大馬,快馬騎到了德川將軍家的武士面前。
那是來自江戶的武士,他們是德川將軍家的“旗本”家臣。天下的藩鎮(zhèn)們可以潰逃,但這些德川將軍家的武士卻不會逃。
他們無路可逃。
“幕府軍總大將伊達政宗在此!將軍家的武士們,隨我出陣!”
…
仙山腳下,秦明韜和龐寧兩軍越來越近,夾擊著山谷中的幕府軍。
近萬名南海國士兵聚在了一起,在一百門火炮的掩護下,把這個時代本不該有的火力展現(xiàn)在那個狹小的山谷中。百門火炮打出的散彈。和七千多把線膛槍,一千把滑膛槍的子彈,覆蓋了整個山谷。齊射,前進,齊射,前進,巨大的龐字大旗和秦字大旗從兩個方向一點點靠攏,漸漸要把敵人夾成碎片。
德川家的直屬部隊還在反抗,他們一次次地沖向龐寧的火槍陣,一次次地潰了下去。
這只是掙扎而已,那些足輕早就在這兩天的沖山戰(zhàn)斗中耗盡了銳氣。
改水軍的頑強死守。早已經(jīng)把他們的組織和紀律打垮了。
這個時代的士兵,不是十九世紀的民族國家戰(zhàn)士。他們只是諸侯的私兵,不可能在高戰(zhàn)損的潰敗后迅速鼓起斗志。而那些擅自撤退的藩鎮(zhèn),則在失敗的懸崖上狠狠地推了他們一把,讓他們義無反顧地絕望了。他們已經(jīng)被失敗的恐懼籠罩了,沒有任何士氣重新面對那些可怕的火槍陣。
即便士氣飽滿,這三萬人也不是一萬南海國士兵的對手。而如今已經(jīng)沒有了士氣,唯一的懸念是何時潰敗而已。
鐵炮手已經(jīng)沒有勇氣逼近敵人了,在一百步之外就開始亂射,打得毫無準頭。但對面的線膛槍在一百步之外,卻也能一槍一槍地撂倒這邊的士兵。南海人陣前一百步的一線上,像是死神劃出的一條線。南海大兵每把那條死亡線往前推進一點,那線劃過的所有幕府兵就全部倒在血泊里。
終于,幕府軍本陣放棄了無謂的足輕進攻,把戰(zhàn)線往后面收攏了。
驚慌失措的足輕們,突然聽到了后撤的命令,立即掉頭往后面逃去。后撤的足輕們,像一片潮水,在山谷里涌動著。
一支千余人的騎兵大隊,高舉著德川家的三葉金葵大旗,在這片潮水中逆流而上。
那不是騎兵,那是一千多名騎著戰(zhàn)馬的武士,德川家的武士。
他們是領主,領地不足一萬石的德川家小領主。他們也是家臣,仰仗德川家生存的家臣。在這事關德川幕府存亡的戰(zhàn)爭中,他們在最后時刻選擇了向敵人總大將發(fā)起沖鋒。幾十年前,德川幕府成立的時候,德川家的敵人差一點用一次武士沖鋒殺死了德川家將軍。這一次,他們也選擇了同樣的事情。
催著戰(zhàn)馬,破開了那些潮涌的足輕,他們越騎越快,筆直地向山谷對面的龐寧水兵們壓了過來。
可這一次,他們面對的不是十七世紀的日本火繩槍。在四千把南海國線膛槍面前,他們的沖鋒只是送死而已。
高舉著武士刀,伊達政宗騎著那匹漆黑的西班牙大馬,沖在了這一群騎士的最前面。
那是個蒼老的老人,須發(fā)俱白。不停地催促著戰(zhàn)馬。他把他的“鞍斬”高舉在頭頂,怒瞪著眼睛咆哮著,向那些機械射擊的士兵們沖了過來。
那些機械射擊的水兵,是這個時代最可怕的軍隊。
四百步,三百步,兩百步,齊射開始了,巨大的槍聲中,七、百八名武士從馬上倒了下去,停止了他們生命中最后一次沖鋒。
龐寧搶過了一把線膛槍,清膛,裝彈,一百步。壓膛,瞄準,五十步,龐寧瞄準伊達政宗的胸甲,射了出去。
伊達政宗手一抖,顯然是中彈了,再沒能抓住他手上的武士刀,他把那把名刀掉在了山谷里。但載著他的西班牙黑馬卻不知道,還在往前面沖鋒著。
緊接著南王的射擊,士兵們的第二輪齊射開始了,伊達政宗身上射出了十幾道血箭,倒在馬下。
黑煙散開的時候,前面的山谷里,已經(jīng)再也看不到一個武士。
戰(zhàn)爭結束了。
武士們戰(zhàn)死之后,遠處的足輕們立即變成了一群農(nóng)民。他們失去了軍官和領主,失去了戰(zhàn)爭的意義,慌不擇路地往山巒和谷底之間逃竄而去。
鄧阿奇的騎兵們拍馬追了上去,揮起大刀在山石間追殺著那些潰兵,把鮮血染紅了整個山谷。
南海國的步兵們沒有追上去,他們把頭盔扔上了天空,齊聲怒吼,
“我們贏了!”
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在山谷之間回旋,嚇得最遠處擅自撤逃的日本各藩藩兵們不敢回頭。
龐寧騎著自己的德國大馬,一路跑到了伊達政宗的大黑馬身邊。看了好久,他哈哈大笑起來,一把將那匹大黑馬馬韁系在了自己的馬鞍上,他暢快無比地大聲吼道。
“我們贏了!”
看了一眼遠處的秦明韜,龐寧仰天吼道,
“日本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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