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二節 粘稠的戰線
二六二節 粘稠的戰線
龐寧憤怒地踢在了一個水兵的大腿上,把那些躲在大石后面的家伙趕到了外面。
“吊子日的!給我壓上去!”
“今天不把這福岡藩打潰了,我龐寧就是龜兒子!”
黑火藥打出來的黑煙彌漫,模糊了戰場上的視野。戰場上到處都是流彈,有些是日本人的滑膛槍打出來的,有些則是南海燧發槍打出去的。 “嘶”“嘶”地從前面飛來,劃破那些黑煙,一個剎那間就消失在身后。偶爾,流彈也會撞上血肉之軀,帶走一條倒霉的性命。
城上山一側,殺下山的的三千海軍水兵正在攻擊山下的福岡藩五千人。
被龐寧踢到外面去的水兵隊長沒走幾步,就被地上的一個傷員絆倒了。那是一個中彈好久了的海軍傷員,沒有聲音地在地上抽搐著。傷員的脖子上一片血肉模糊,翻開的皮肉里隱約可以看到血管和咽喉。那傷員的慘狀讓水兵隊長失去了勇氣,他虛虛地吆喝了幾句往前面爬了幾步,又停在了另一塊山石后面。
幾十個水兵跟在他后面,趴在地上開了槍。對面有兩個人影似乎倒了下去,但日本人立即就是一排報復性的齊射掃過來。齊射的幾百發子彈掃在附近的草地上,一個水兵的肩膀上中了一槍。那個中彈的水兵在草地上翻滾起來,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其他的水兵們沒有再沖,慌張地爬到了右邊一片低谷處。
雖然福岡藩沒法打敗破海營的線膛槍戰線,但顯然,破海營也沒法殺過去擊潰用滑膛槍據守的福岡藩。
戰場上震耳欲聾的槍聲,讓人有點發懵。龐寧看著難以再推進一步的戰線,眼睛怒瞪。
雖然素來是走一步看一步,但走到了這里,龐寧很想打贏這一仗。如果今天不拿下福岡藩,龐寧日本之行就要空手而歸了。
在日本這樣一個多山的國家,地形的多樣性極大地眷顧著防御者。石見銀山這一帶距離海岸非常近,所以龐寧當初能夠第一時間拿下城堡,建設起覆蓋了整個補給線的火炮防御系統。但除了長崎港,石見銀山這幾個特殊的地方,日本諸侯的主城都在更深的內陸,絕大多數離海岸都在十公里以上。
雖然日本是個島國,但這畢竟是四個巨島。即便是被日本人稱為“水都”的大阪,也距離海岸線十五公里。
在日本諸島腹地,海軍的離海作戰距離是極為有限的。復雜的補給線和沉重的火炮,都約束著部隊的前進。水兵們撐破天日進軍二十公里,而如果真的深入內陸超過十五公里以上,就不得不在敵人腹地宿營。到時候補給,夜戰弱勢等問題,都會讓復雜的燧發槍失去優勢。
以四千水兵發起進攻,如果在內陸遇到兩倍以上敵人,形勢會無比艱難。光補給這一條,就能讓深入內陸的破海營進退維谷。日本人也許無法突破踞險而守的火槍陣,但絕對可以用優勢兵力截斷海軍的陸地補給線。
在石見銀山這里,龐寧有改水軍和先鋒軍的援軍,地形又占優勢,比犯險攻擊其他地方更劃算。如果不能在石見銀山重創幕府軍,就只能以優勢海軍襲掠日本沿海的海灘。實際上,龐寧侵略這些漁村農莊,日本人未必會屈服。而劫掠的收益,恐怕連海軍的日常維護費用都賺不回來。
龐寧如果不想白走日本這一趟的話,就必須通過某些手段重挫德川幕府,逼迫對手簽訂城下之盟。
如果能在這一戰中把幕府組織的聯軍徹底打敗,形勢就大不一樣了。一旦震懾了德川幕府和日本諸藩,把日本變成自由貿易區,追隨龐寧的南海國商人將獲得巨大的利益。商人們的收入提高了,龐寧總有辦法收大把的銀子上來。
這種利益,甚至比日本諸侯們擁有的所有財富更巨大。
如果說農業社會剝削的方式是直接的地租收入,那么工業社會中,不平等的科技優勢,可以讓一個民族在溫飽線上心甘情愿地為另一個民族勞作一輩子。最野蠻的奴隸制度,是用暴力讓別人屈服。而最文明的奴隸制度,是用科技的巨大差距讓他國成為本國的殖民地。
工業國家用成本極低的工業消費品,工業奢侈品傾銷,可以換取龐大農業國家全部的資源性產出。南海國日強于一日的工廠們,會用機器文明把日本所有的財富掏空。
龐寧想達到這樣的效果,必須贏得一場大戰的勝利,讓整個日本的所有諸侯畏懼南海國,俯伏聽令,不敢阻礙商品流通。
但龐寧想一蹴而就拿下這一戰,也不容易。
這座圓形山頭的東西兩面,日本各藩的四萬軍隊分成兩部分各自列陣。龐寧所攻擊的福岡藩五千藩兵位于城上山西側,附近有一萬多其他藩軍。但在福岡藩的北面,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友軍側翼保護。龐寧的計劃是快速突破相對孤立的福岡藩,然后從日軍側翼往南打潰其他部隊。
戰斗發起后,福岡藩南面一萬多其他藩藩兵被鄧阿奇的兩千人攔住了。但負責拿下福岡藩的龐寧部,打了大半個小時還是沒能把福岡藩打潰。習慣了“堅船利炮”的海盜并不具備想象中的陸地沖擊能力,被福岡藩兩千把滑膛槍釘在了一百步外。
煙霧彌漫的戰場上,可見度越來越低,線膛槍的精度優勢正在逐漸失去。
李鄴雖然不喜歡死人,但也不想這樣丟臉地結束戰斗,他帶著五百人沖了上去,想用手榴彈把敵人炸潰。但福岡藩黑田家并不是軟柿子,那邊足足有兩千把火繩槍。
日本人早在四十年前就掌握了固定容量裝彈,三段連射等火繩槍戰術。實戰中,滑膛槍在掩體后面的防御十分驚人。而進攻一方的南海水兵找不到射擊掩體,沒法發揮射擊精度優勢。五百個最勇敢的水兵沖到半路,還是被福岡藩的“早合三段擊”滑膛槍陣打潰了。
五百名敢死隊沖到敵人五十步之外,已經被打死了六、七十人。死死釘在一片低地上,他們進退不得。
龐寧憤怒地把馬鞭扔在了地上,正要組織救援,卻聽到南面突然響起一片喊殺聲。獨立抵擋一萬多人的鄧阿奇又抽出了一部分兵力,用騎兵發起了一次掩護性的沖鋒。福岡藩的火力被那些氣勢奪人的馬兵吸引過去了。趁著這個空隙,破海營的“敢死隊”張皇地逃了下來。
“殿下,破海營不行了!”
“放屁!”
李鄴抬著一個中彈的傷員退了下來,說不出的狼狽。龐寧眼睛發紅地從李鄴手上搶下了一把燧發槍,大聲吼道。
“第三大隊!第四大隊!過來!齊射推進!跟老子一起壓上去!”
水兵們吞了口口水,詫異地看著南王。李鄴有些尷尬地抹了抹臉上的黑灰,知道南王是氣瘋了。
南王的哲學從來都是倚強凌弱,只做穩賺的買賣。無論是在嵌山港打鄭芝龍還是在東夷島打紅毛人,南王從來不會把全部家當豁進去,總會給自己留一條后路。背后依靠著貌不驚人卻實力雄厚的南海國,南王沒啥賭命的理由。
但今天破海營的表現,讓南王在東王和西王的部隊面前抬不起頭。按道理說,三千線膛槍壓迫兩千把滑膛槍,是應該戰而勝之的。但打到現在,戰況還是粘成一片。素來極少戰損的破海營僅僅死了兩百多人,就失去了沖鋒的勇氣。對比起悍然和一萬人對攻的兩千先鋒軍戰士,水兵們確實是沒啥沖擊力。
龐寧也是有脾氣的,他氣得要身先士卒了。
士兵們無奈地靠了過來,準備跟隨南王發起你死我活的壓迫射擊。但龐寧還沒走出去,就被身后一個人死死拽住了。負責城上山山頭警戒的趙如,帶著幾個侍衛從煙塵中跑了出來。
趙如操船的技術不錯,馬術卻并不好。大概是剛才騎得太快從馬上摔了下來,趙如臉頰邊上破了一大片。血和著泥塵,在傷口上變成了一片黑糊糊的東西。吞了口口水,趙如在震耳欲聾的火槍射擊聲中大聲嘶吼說道,
“師父!快退回城上山!我剛才在山上看得清楚,倭寇從仙山那邊又調了萬把人過來。東邊的兩萬倭寇也頂著山上炮火繞過來了,再不退,這邊要被包圍了!”
龐寧聽到這句話,身子僵住了。日本人已經合圍過來了,而自己依舊沒能擊潰福岡藩。
秦明韜獨立抵擋日本聯軍的主力沖鋒,改水軍的火炮射擊率必然是極高的。龐寧估摸著,如果自己這邊不能打潰福岡藩,明天的仙山,或許就會因為火炮變形,炸膛而無法防守。如果現在他退下去,明天改水軍也不得不從 “仙山”退回城上山,日本人就可以把炮架到仙山上面轟炸石見銀山。
沒有石見銀山的銀產收入補償,龐寧沒法在城上山和日本人耗下去。這里畢竟是日本,日本人的補給很容易。但龐寧的補給,卻是從萬里之外的南海國運來。那最后,南海國就只能無功而返地退出日本四島。
或許能在海岸上劫掠幾下消消氣,不過也只是為自己找找顏面罷了。
有些喟然地看了看仙山的方向,聽著那邊傳來的隆隆炮聲,龐寧一時間有點挫敗感。
但戰局的發展,卻由不得他繼續猶豫下去。旁邊傳來了一片隆隆的馬步聲,鄧阿奇的兩千騎兵人人帶傷,快馬退了下來。大概是對破海營的表現很不滿,騎兵們沒有向龐寧靠攏,直接越過水兵朝仙山上退了回去。年輕的先鋒軍旗總獨自策馬騎到了龐寧面前,立在流彈紛飛的戰場上。
鄧阿奇是個傲氣的軍官,對自己和自己的部隊擁有絕對的信心,以及感情。今天他的雄字旗死了一百多人,他的心情很不好。雖然對面是看著自己長大的五源谷頭領,是南海國地位尊隆的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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